當夜秀秀回到家中,跟媽媽哭訴了一番。
尚小君安撫摸著愛女,寬慰著她說,沒關係,肚子疼這樣正說明他是個草包,反而不必擔心。跟陛下說說,辭掉職務,回家來當富家女吧。
但是秀秀卻沒這麼想。母親這番話激起了她的好勝心。而且肚子疼的那番狂妄噁心的表現,又讓秀秀覺得,不能那麼便宜了他。肚子疼人品很差,向大人一手創建的人民衛隊,不能落在這種人手裡。
歸根到底,秀秀不是一個能耐得住寂寞的人。她覺得自己註定要在職場上打拚,註定要拼出一塊自己的天地的。長期以來,秀秀一直不自覺地把十四格格當榜樣,在手段上、做事的風格上,處處模仿十四格格。雖然她不知為什麼,看十四格格就是不爽,但是她仍然十分的佩服十四格格。秀秀潛意識裡總覺得,十四格格的今天就是自己的明天。
肚子疼彷彿看出了秀秀的這點心思,在話里反覆拿「成為十四格格」來誘惑她。也真的起到了很大的作用。秀秀更覺得不能就這麼走了:這是我丈夫創建的人民衛隊,憑什麼你說你來繼承就你來繼承。就算我不能繼承,起碼誰繼承也得有我說話的份。
「秀秀啊……」尚小君聽了秀秀的心裡話,搖頭笑道,「肚子疼是沒什麼大出息,但是你也不能小看了他。他那幾句話雖然狂妄,但是目前司令部還真的像他說的那樣。他分析的幾個司令的優缺點,基本還都對。……秀秀,你覺得,還有誰比他更適合當總司令的?」
秀秀一怔,想了半天,不情願地說道:
「好像……還真沒有誰。」
尚小君微笑著說:
「孩子,你錯了。其實誰都比他適合。」
秀秀不解地望著母親。
尚小君撇嘴一笑,說道:
「肚子疼很有才幹,腦子靈活,反應快,搞情報很有一手,而且也真像他說的那樣,他也是幾個司令中最『懂政治』的一個。不過,他有一個致命弱點,讓他永遠也當不了總司令。即便當上了,也當不長。」
秀秀問道:
「什麼弱點?」
尚小君笑道:
「缺乏領導力。……他這個人就像塊橡皮糖,或者說的難聽些,像條哈巴狗。給人當下屬是再合適不過,可真要坐到一把手的位置上,他誰也鎮不住。……這一點,挺之都比他強得多。挺之雖然年輕,雖然情報專業不如他,但是挺之能讓你們這一幫人都圍著他轉。而且挺之有陛下的百分之百信任,有遼陽公主的百分之百輔佐,又有你的百分之百幫助,你們三個女子能為他擰成一股繩。肚子疼呢?除了他自己,什麼也沒有。」
一提到向小強,秀秀又低下頭,後背顫抖著,淚水又滾下來。
尚小君自知失言,嘆了口氣,把女兒擁入懷中,拿著手帕為她擦眼淚。但她越擦,秀秀哭的越厲害,最後撲在母親懷裡放聲大哭,邊哭邊斷斷續續地說著:
「媽媽……我該怎麼辦……你教我……我該怎麼辦……」
尚小君摟著女兒,也哽咽著,嘆道:
「女兒啊……別堅持了,退出來吧……回到媽媽身邊,陪著媽媽……」
秀秀臉埋在媽媽的懷裡,搖了搖腦袋。
尚小君輕撫著秀秀的腦瓜,微笑道:
「秀秀啊,你以為自己很聰明,也有些小本事,甚至有些小羽翼,可以跟肚子疼斗一斗,是不是?……別傻了,秀秀,你太年輕了。肚子疼怎麼著也比你老到。你之前在司令部的『羽翼』,有多少是依仗挺之得來的?有多少是你自己得來的?肚子疼就是看出了這一點,所以就在第一時間把你的那點小『羽翼』都剝掉了。
「你以為肚子疼把你晾在門外,就是因為小人得志?不是的,沒那麼簡單。他那事要做給司令部里其他下級軍官們看的。你去見他的時候,他要是一接到秘書通報,馬上就把你請進去,那麼你的那點小權威、那點小羽翼或許可以保留下來。但是肚子疼故意講你當眾晾在門外,像其他普通文員一樣排隊等候。
「這個特殊時候,司令部里的中下級軍官們都在觀望,之前依附於你的那些女孩子們更是在觀望。而肚子疼這麼一搞,那麼在他們看來,你真的是什麼都沒有了。再依附於你,已經沒有任何價值了。……秀秀,不是媽媽給你潑冷水,不信你明天到司令部去,就能感到不同。秀秀,你已經和其他的小軍官沒區別了。」
秀秀緊抿著嘴唇,悲憤的眼淚不斷滾落。她的頭腦更加清晰了。肚子疼這麼干,就是要把自己「打回原形」,打掉「自成一股勢力」的可能性,只能死心塌地地支持他、依附於他。
從肚子疼那方面說,秀秀現在好擺布的多了。而從秀秀這方面來說,想跟肚子疼對著干,難度也大得多了。
尚小君嘆道:
「孩子,你現在年紀太輕,資歷太淺,經驗太少。你不要總跟遼陽公主比。你還比不過。遠比不過。你現在還需要成長,需要依附於一個強者,藉助強者的力量。你真要投身於權力的漩渦中,也先要找一個強者保護你。不然……就算你不被吞沒掉,也會輸得很慘。……孩子,你真想打拚一番的話,找一個依靠者吧。」
秀秀一怔,望著母親,不敢確定道:
「媽媽……你真要我去依附那肚子疼?」
尚小君啞然失笑:
「他肚子疼是什麼人?跟我的小秀兒當跟班都不配!媽媽怎麼會讓你去依附他?媽媽說的是……」
她摟著女兒,輕輕說出了一個名字。
……
第二天,24日,秀秀取消了拜訪司令部其他幾位司令的計畫,呆在家裡休息,陪著秋湫,陪著母親。
她也和秋湫一樣,還抱著一絲希望,希望向小強沒有死,哪怕被蘇聯俘虜了都好。只要是被蘇聯俘虜了,女皇陛下不論花多大代價,都會把他換回來的。
一家人聽著收音機,讓僕人不停的上街買報紙,如饑似渴地尋找向小強還活著的希望。
但是沒有。今天的主要新聞,就是那兩個增援的摩步師和蘇軍接戰的報道。還有空戰,連篇累牘的空戰。從去年年初就享受慣了制空權的大明人,現在突然都覺得很不習慣。一年半以來,天空第一次不是自己的了。
世界各國政府都對蘇聯的這種行徑大加譴責,也都先後給大明發來了慰問電,表示支持。國聯里好些國家都早就看蘇聯不順眼了,都嚷嚷這要把蘇聯從國聯除名。但是因為受害國——大明自己並沒有向國聯提出申訴,所以只能作罷。而蘇聯依舊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正氣凜然地說著那套自己都不信的說辭。
有的記者數了,蘇聯代表半個鐘頭的講話里,共用了十五次「正義」、十二次「偉大」、十次「無產階級」、八次「列寧旗幟」、十一次「人民」、九次「解放」、六次「帝國主義」,以及四次「匪幫」。
與蘇聯相對應的是德國。希特勒在國會大廈里發表演說,顯得又積極又興奮。他幾乎是跳著腳的罵蘇聯,幾乎把蘇聯各位領導人的祖宗八代都問候到了。尤其是蘇聯外交人民委員李維諾夫,因為他是猶太人,所以被罵得最慘,甚至超過了斯大林。
最後,希特勒表示,德國將堅定不移地同大明站在一起,共同為剷除人類這一最大的瘟疫而鬥爭。
同德國一起積極譴責蘇聯的,還有日本。當然,日本用的是日本那一套傳統說辭,比如「亞洲是亞洲人的亞洲」等等。
日本駐國聯代表也進行了凌厲的發言,從俄國在西伯利亞的擴張開始說起,說它對土地貪得無厭,要了還想要,從來不會像日本這樣知足;說它一貫欺凌弱小國家,在歐洲幾次參與瓜分波蘭,在亞洲不斷蠶食中國領土;又說到日俄戰爭,說要不是日本做為亞洲大家庭的兄長挺身而出、擋住了俄國的擴張,現在連亞洲的最東端也被俄國佔去了……
反正怎麼聽來,日本都是恨俄國的,兩國怎麼都不可能走到一起。
……
第三天,25日上午,沈榮軒收到了一封信。
身為一個大帝國的首輔大臣,沈榮軒每天都會收到來自全國各地的幾百斤信件。這些信件由首輔官邸專門的一個部門拆信、篩選,最後選出比較有價值的、或者比較有代表性的一摞信件,交給沈榮軒親閱。
可是這封昨天到的信件,卻一路綠燈,闖過了一層又一層的篩選,最後夾在那十幾封信件中間,直接送到了沈榮軒的手裡。
當沈榮軒戴著眼鏡,看到這封信的時候,臉色一下變了。
信的抬頭是——季墨兄惠鑒:
「季墨」是沈榮軒的字,但是現在叫他表字的人已經很少了。之前當東廠廠督的時候,還有幾個大人物叫他的表字,比如首輔大臣方鴻儒,比如鄭恭寅之類的。但是後來她自己當了首輔大臣後,就沒人再用表字稱呼他了。連延平王鄭恭寅見了他,也都是半真半假地稱他「閣老」。
這封信很短,自稱是「早年故人」,好長時間沒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