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21日行軍隊列開出蘭州,一路上坦克、裝甲車故障不斷,修理連根本忙不過來。所有人都後悔,早知如此,該帶一個「修理團」才行。
每天只能白天行軍,夜晚必定要駐紮。因為路況不好,有些段是柏油路,大多數路段都是土路。而且不論柏油路還是土路,一律是坑坑窪窪,夜間行軍容易出事情。而且以現在的情況來看,僅僅白天行軍故障已經太多了,假如全天候行軍,那故障還得翻出兩三倍。
現在的模式是,白天行軍,修理連盡量先挑最急的修理,能湊合上路別掉隊就行。到了夜晚,修理連還不能閑著,趁著大軍駐紮,在對一些白天暫擱下來的毛病進行修修補補。往往一忙就是一通宵,第二天還得跟著行軍、修理。
從蘭州到張掖,這五百多公里沙土路,裝甲車輛故障率已經高達了70%,坦克故障率高達85%,幾乎每一輛坦克都壞過。有的坦克還壞了不止一次。向小強根據修理連的意見,下令所有坦克和履帶車輛不能連續行駛。每行駛4小時,不管壞沒壞,都要停下來維護半小時。要不然壞了再修,更麻煩。
這樣一來,故障率是大為減少,可是這樣開開停停,整體行軍速度也沒上去。唯一的好處就是增加了坦克壽命。
從蘭州到張掖,五百多公里的距離,要是坐汽車的話,就算不超速,那也是八、九個小時就到了。可是這麼一支龐大的裝甲師,竟然走了六天。全師每天平均前進不到一百公里。輪式車輛故障率很低,但是總不能把坦克都甩掉,自己前進吧?
這六天,把向小強搞的是暴跳如雷,罵罵咧咧,不斷地往後方催促增援。——增援修理隊伍。而全軍官兵也都是垂頭喪氣。大陸性氣候晝夜溫差大,白天一身沙土和著汗鹼,風一吹硬梆梆的。晚上氣溫驟降,凍得直打顫。沿途還沒地方洗澡。吃的飯里總是有一些塵土沙粒。這個沒辦法。可是連喝的水裡也有,不管再小心,沙塵總能跑到水壺裡。也不知怎麼進去的。
說到水,別說洗澡,連部隊的基本用水都差點沒保證上。首先這一萬多人都要喝水,一日三餐做飯也要用水。而且人用水還是小頭。大頭是車輛用水。那麼多坦克、裝甲車、自行火炮、汽車、摩托車,每天除了耗油,耗水也不含糊。這裡還不比東部戰場,那裡即使是華北戰場,開上十幾里路也總會碰到小河小溝的。而這裡,甘肅絲綢之路,簡直是中國最缺水的地方,起碼是之一。這五百多公里就沒見過幾條有水的河,而且居民點也奇少無比,幾十公里見不到人煙是很正常的事。沒有人煙,那就意味著連一口井也找不到。
就這樣,每發現一個村莊,部隊都要把燃料車和水車全開進去,從井裡玩命抽水。不但水車裝得滿滿的,向小強還命令把用空了的燃料罐車、空油桶也裝上水。雖然混了燃料人不能喝,但能給車輛用。
沿途的地下水經常是苦澀難喝,和東部地下水的甘甜完全沒法比。這裡的水即使燒開了,也漂浮著一層薄膜似的東西,要小心傾倒出來才能喝。
這一切加起來,讓全師士氣降到了最低點。
幸好還每天都能吃到熱帶水果,還有香煙也加倍發放,這才提振了一些士氣。本來向小強還想多發些巧克力振奮士氣的,但試驗了一天就發現不行:巧克力吃多了發膩,喝水太多。而水又是緊張的,只得作罷。
……
從張掖到酒泉這一段,公路北邊幾十公里就是騰格里沙漠。每年春天,內蒙古的大風從騰格里沙漠過境,都形成遮天蔽日的沙塵暴。
這可是苦了人民衛隊裝甲第一師了。之前的路程還只是揚塵、普通風沙,而現在可是真正的沙塵暴了。沙塵暴一起來,簡直看不到太陽,風聲鬼哭狼嚎一般,天地間一片凄慘景像。
光線驟然從白天變成了「黃昏」,進而變成了「夜晚」。所有車輛都打開車燈,也勉強只能照到前面一輛車的屁股。本來開的就夠慢的了,時速只有十幾公里,現在陷入沙塵暴,速度再次放慢,時速只有幾公里。
作為機械化部隊,這時候面對沙塵暴,好處和壞處都分別體現了出來。壞處,自然就是故障率加倍,由沙塵引起的故障驟增。但好處,就是士兵們可以躲在車裡,不必像普通步兵部隊一樣,直接暴露在沙塵暴中。
軍卡自然都把帆布蒙關得嚴嚴實實的,而裝甲車的頂面也都蒙上了油布,士兵們躲在油布下面,聽著側面裝甲板被飛沙走石打得「噼啪」作響,好像被子彈掃射一樣。這時候,車裡誰說話互相也都聽不見,只是看到頭頂上的油布慢慢的壓下來,因為凹面積蓄了太多的沙子。這時候,裡面的士兵就要敲打油布,讓沙子飛走。
坦克的車長也都縮進了炮塔。但是坦克駕駛員可不能關上觀察窗,那樣就沒法駕駛了。這時候,駕駛位的觀察窗就成了沙粒大量湧入的通道。旁邊的機槍手這時候就得負責清理沙子,把重要的地方用雨衣蓋上,防止沙子進入機械部分。每隔一會兒就要用手捧著沙土扔出車外。可就是這樣,還是有大量坦克因沙塵進入太多,而拋錨待修。
每當沙塵暴有所減弱的時候,修理兵就穿著雨衣、拎著工具箱一路小跑,像工蜂一樣穿梭排障。
不管是汽車、裝甲車、還是坦克,外表都是慘不忍睹。表面的漆傷痕纍纍,就像被砂紙打過一樣,幾乎看不清原來的顏色了。
好在這個時候,從後方增援的修理部隊趕到了。這次來了三個修理連,和裝甲一師原有的修理連加起來,組成了一個加強「修理營」。這才算緩解了修理人手緊張的境況,整師前進速度才快了一些。
……
部隊在沙塵暴肆虐的路段艱難前行了三天,直到4月30日到了酒泉,才算把騰格里沙漠拋到了身後。以這個春天的風向,風中雖然還有很多沙塵,但總不至於是沙塵暴了。
逃出了沙塵暴的魔掌,再加上修理人手大增,每天的前進公里數才算過了百。過了酒泉就是嘉峪關。從嘉峪關到玉門關之間120公里的公路,一天就開到了。
酒泉到玉門之間,還算有一些綠洲,但是過了玉門關,眼前就是一片更荒蕪的景象了。
古詩有云:春風不度玉門關。
向小強到現在,才算體會到這句詩的意思了。
汽車輪子在滿是鹽鹼硬土的公路上軋著,發出「喀吧喀吧」的聲響。向小強叉著腰,戴著風鏡和口罩,圍著圍巾,扶著長官車的擋風玻璃,昂首挺胸站在車上,沿著長長的隊列一路開過,揚著手向車上的官兵們致意,鼓舞士氣。
只有右側是車隊,而前方、後方、左側,全是一望無際的大荒原。前方的夕陽血紅血紅的,慘淡的彷彿要滴出血來。簡直就是「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這裡除了沒有「長河」,其他的全有了。
蒼涼、荒涼、悲涼。
怎麼形容呢?向小強現在腦子只有一個電影——《新龍門客棧》。現在就是那個味道。
他一邊乘著汽車在沙土公路上前進,頂著風沙,心中不斷哼著《新龍門客棧》里的蒼涼的調子、那種琵琶、鐵箏亂彈出的殺伐氣,想像著大明東廠「曹公公的馬隊」裹著黑披風、打著高高的幡子,在大漠風沙中無情地疾馳,屠光龍門客棧,滅了周淮安……
但是,他回頭怎麼看,都覺得自己這隻狼狽的裝甲師無論從氣勢上、還是行軍速度上,都不能跟人家「曹公公的馬隊」相比。
唉,媽的……向小強在心理自我安慰道:電影就是電影。真把曹公公那馬隊穿越來,讓他們在沙塵暴里跑十分鐘,那些馬就全得吐血而亡。
……
西出玉門,行軍將近四天後,已經進入哈密地區了。總算進了「回疆」的地界了。過了哈密、穿過吐魯番、從昌吉和烏魯木齊穿過天山北脈,就進入北疆了。
哈密和吐魯番都在天山南邊,屬於南疆。但是,在明蘇協定中,這兩塊漢人眾多、物產富饒的地方並未割給蘇聯。現在蘇軍已經把南疆的其他地區都佔領了,但並沒進入這兩塊地方。到目前為止,蘇聯還是說話算話的。
但是向小強並不敢掉以輕心。他知道斯大林現在就像一頭熊一樣,在一旁小心謹慎地觀察著。如果大明不能打好這一仗,不能在這一仗中向斯大林展示:明軍即使勞師遠征也能保持很高的戰鬥力,那麼斯大林就會認為大明不具備守住西域的能力,他一定會進一步吞併北疆。
5月8日,部隊進入了吐魯番盆地。5月9日,部隊過了烏魯木齊,進入昌吉地區。
現在,已經正式進入北疆了。現在已經進入叛軍的勢力範圍。
而從對方那邊來看,現在「明侵略軍的鐵蹄,已經正式踏上伊犁帝國的土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