圓月當空,月下也沒有幾塊浮雲,大地照灑下白茫茫的月光。地面上,是多路並進的行軍隊列,無論是向東還是向西,都長長的一眼望不到頭,直至隱沒在夜色中。
田野里一片震耳欲聾的轟鳴。月下坦克排成臨戰隊形。因為此刻威脅主要來自清軍的二線防線,也就是左翼,所以裝甲部隊排成了左梯形隊形。
因為是在夜間,所以車間距都比白天近了很多。而且在這種情況下,坦克更容易遭到伏擊,對步兵支援的依賴性更大,所以每一個坦克連的後面,一定會跟隨一個裝甲車步兵連。並且為了增強目視效果,每一個「左梯形」、也就是一連戰車的兩側,也會有步兵徒步伴隨。
每輛炮塔上,車長都露在外面,瞪大眼睛望著前方。車下兩側的十幾米外,步兵們排成搜索隊形,在田地里深一腳淺一腳地前行。這些裝甲師的士兵們自動武器的比例,是除了禁衛軍和突擊隊外,全明軍最高的。幾乎能見到的每個步兵,都挎著衝鋒槍。那些不挎衝鋒槍的士兵,也都是背著通用機槍、背著輕機槍、背著機槍三腳架、或者背著子彈。
……
高比例自動武器,這也是人民衛隊輕武器配置的大致情況。一個原因,是人民衛隊不是裝甲師就是機械化師,士兵主要是在車輛中行軍,很多時候還在車輛中戰鬥。摩步師的士兵只是長距離行軍時乘坐汽車,而到了戰鬥接近地就要下車,徒步作戰。而機步師不僅乘坐裝甲車輛行軍,而且戰鬥的時候,也是乘坐裝甲車穿過槍林彈雨、直接運送到敵人眼皮底下,然後跳出車外,抄起自動武器和近距離交火。
正因為基本都是近距離戰鬥,所以以衝鋒槍為主,正可以揚長避短。再加上通用機槍和輕機槍配置比例也較高,很大程度上也能夠彌補步槍不足帶來的遠距離交火問題。
要是向小強在這裡,一定會在這些徒步行進的人民衛隊士兵,已經很有幾分二戰德軍的架勢了。尤其是通用機槍小組,機槍手直接挎著背帶把一整挺「啄木鳥」機槍挎在腰間,一隻手握著槍托,一隻手握著槍管,隨時可以緊急開火。好像挎的就是一隻大號衝鋒槍一樣,雄赳赳氣昂昂,一面環視周圍的夜色,一面和身邊弟兄大聲聊天。
副射手和觀測手也是一樣神氣。他們一個背著三腳架和備用槍管,一個背著挎著衝鋒槍、身上掛滿子彈鏈,抽著煙,走在主射手兩側掩護著他,一面也大聲說笑著。
縱觀這一望無際的人民衛隊隊列,基本每個士兵都是如此,士氣高昂,在這寒冷乾燥的夜色中行進,腳下踏著鬆軟的北方農田,耳邊聽著坦克和裝甲車的轟鳴……這種征服者的快感,加上身邊鋼鐵巨獸帶來的安全感,讓每個士兵都興奮的胸中直跳,儘管已經是後半夜了,可誰也沒有一絲困意。
身後的遠處,是兩叢跳躍的火苗。——其實,那並不是什麼「火苗」,而是足有十來米高的巨型火堆,每隔十公里就會有兩堆。只是距離已經太遠了,所以看起來甚至比打火機的火苗還小,簡直就像兩顆明亮的星辰。現在,這兩顆星晨還是基本重合的,只是稍微分開了一點,能分辨出是兩顆而已。
這說明進攻方向還是基本正確的,沒怎麼偏離。身後的兩點「星辰」極好的發揮了作用,始終規範著士兵的進攻方向,比天上的北斗星還管用。
……
月光很亮,視線比想像的好,按理說行進速度完全可以比現在更快些的。但是因為是初次夜間機械化大行軍,所以向小強交代一定要慎之又慎,小心點,寧願慢一點,千萬別被人伏擊了。現在這樣時速八公里左右就挺好,步兵也能跟上。雖然對於徒步步兵來說,八公里時速快了些,但是這些步兵都是有裝甲車坐的。到了一定距離,車上車下的士兵可以調換。
八公里時速,算上路上可能遭遇的一些小抵抗,也足能在天亮前推進到海邊了。再快的話,不但容易產生混亂,而且徒步的步兵就不太跟得上了。少了兩邊散開的徒步步兵,那就太危險了。
裝甲師一路往東北方向推進,沿途也不斷遭遇小規模抵抗。但是這是一個如此強大的裝甲師,很多時候都沒怎麼打,對面清軍就望風而逃,連火炮都扔掉不管了。廣武「一人被俘、株連全家」命令的副作用,此時顯現出來了。
原先要是沒這道命令,他們在長官的威逼下,可能還會抵抗一陣子,被合圍也不可怕,大不了最後投降就是。但是現在,被俘的恐懼,令這些小股清兵們甚至不敢一戰。他們知道明軍機動能力遠在自己之上,生怕留下來抵抗就會陷入包圍,最後肯定誰也跑不了,那自己一家老小就全完了。
甚至原來會逼著士兵抵抗的清軍軍官們,現在也是帶頭撤退。——一旦陷入包圍,自己是軍官也免不了被俘。朝廷可不會因為自己是軍官,就對自己妻小網開一面。倒是那些家在山西、陝西、河南的清兵們,這時候反而會興高采烈地主動投降。他們此刻已經毫無顧忌了。家鄉已經被明軍解放,他們知道只要投降明軍,很快就能回到家鄉。
於是出現了奇妙的情形——每遇到一股清軍,微弱抵抗兩下之後,這股清軍立刻就會化為兩股,一股扔下重武器、飛也似地逃竄,另一股興高采烈地留下投降。
就這樣,一路推進、連打著順風仗,後半夜兩點半,第五裝甲師先頭部隊的偵察營已經推進過了同興鎮,沒發現清軍。鎮邊的老百姓聽到雜訊,都披了衣服出來看,只見月光下大片的金屬海洋,大片的鋼盔泛著寒光,在鎮外攢動著慢慢流過。
他們目瞪口呆之餘,好半天都不敢相信自己的好運。——這一個月來,朝廷的千軍萬馬不斷往南邊開去,鎮上也不停宣傳朝廷軍對有多麼強大、朝廷的防線有多麼的固若金湯、南明是多麼害怕,已經哭著喊著向朝廷求和……老百姓們都以為,自己要在大清治下過一輩子呢。
想不到,白天和上半夜響了一陣子炮,後半夜明軍竟這麼開過來了……命運竟然這麼悄然無息的就改變了。
……
此時距離海邊估計還有20公里,按這個速度,再有兩個多小時就到了。
偵察營的一個排廣闊分散在田野里。最前頭是二十來個步兵,挎著衝鋒槍和輕機槍,在田野里步行,成一個扇面搜索。後面隔著一段距離是幾輛挎斗摩托,挎斗里架著啄木鳥機槍,慢慢地往前開。在最後面,是三輛閃電—2輕型坦克,和兩輛架著機槍的裝甲車,為他們提供支援。這兩輛裝甲運兵車都是空的,上面的士兵已經在前面步行搜索了。
廣闊的農田光禿禿的,慘白的月光灑在上面,遠處偶有一兩座高大的墳堆。田間地頭的枯樹上,不時有貓頭鷹發出一聲怪叫。
這氣氛倒是非常恐怖。
偵察營的士兵們縱使手中握著衝鋒槍,也不免提著一顆心。他們可不像後面的官兵們那樣輕鬆,該說的說,該笑的笑,該抽煙的抽煙。後面的部隊可不大會遭到突然伏擊。遭到突然伏擊的,只能是他們這些前進在最前方的、兵力又最薄弱的偵察部隊。他們就好比在雷場開路的工兵一樣,一旦有危險,最先被炸死的就是他們。
特別是後面的機槍摩托,都和他們拉開了幾十米的距離。坦克和裝甲車,拉的距離更是遠。這樣是為了防止人還沒到,引擎聲先到,自己沒偵察到敵人,先被敵人偵察到,難免遭到伏擊。
不過話說回來,越是這樣越讓人緊張。這二十幾個步兵所到之處,四野寂靜,特別是手中又只有衝鋒槍和輕機槍,感覺自己更是弱小之極。反不如坦克就在身後更有安全感。
突然,走在最前面的一個班長揚起了手臂。頓時,散落的二十幾個人全都停了下來,像鐘錶一樣,精準的很。
然後,最前方的班長又往下揮了揮手,兩個班的人都放低身子,進入半蔭蔽狀態。
第一個班長在泥土裡半跪著,端起望遠鏡,端詳著前方遠處的一團黑乎乎、灰濛濛的東西。
……
大概有一百米左右,有十幾棵大樹集中在一起,形成一個小樹林。小樹林的後面,隱約有一些房子的輪廓。
班長判斷,那是一個村莊。
兩個班長都用望遠鏡觀察了一陣,然後悄悄湊在一起,小聲交換了意見,都認為那是個村莊。
這樣的小村莊,這一夜也經過了不少了。不過饒是如此,也不能掉以輕心。起碼遭遇到的六次抵抗,都是在這樣的小村莊附近。
班長喚過一名士兵,讓他跑到後面去,通知後面的摩托車和戰車,前面百米左右,發現一個小型居民區。
然後,他和另一個班長商量了一下,各自帶著一個班站起身來,提著衝鋒槍和輕機槍,貓著腰,分兩側向前方的小村子包抄過去,進行偵察。
……
兩個偵察班,從南北兩個方向,沿著村外悄悄的摸了一圈,最後到了村子東頭碰面了。在村子外圍沒發現什麼情況,士兵們都略微輕鬆了一些,開始小聲開著玩笑,等待兩個班長做出下一步安排,是繼續前進,還是入村進一步偵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