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軍24號一上午拿下了開封,但是在洛陽方向,卻遠沒這麼順利。
或者說,洛陽方向的不順利,也是在預料之中的。
開封在鄭州的東邊50公里,那裡仍然是河南平原,一馬平川,無險可守,再加上守備兵力薄弱,所以非常適合明軍裝甲集群快速推進。但是鄭州以西幾公里就進入山地了。鄭州以西100公里的洛陽,正坐落在群山環抱之中。和鄭州、開封一樣,它的北邊是黃河,但是東邊、南邊都是山,也就是秦嶺的支脈。它的東邊是嵩山,南邊是伏牛山,西南邊是熊耳山,西邊算是沒什麼險要地形了。一直到函谷關為止。
三面群山環抱,中間是一塊洛陽平原。而明軍要打進去的,就是這塊洛陽平原。
洛陽作為函谷關的東大門,作為十三朝古都,不是沒有道理的。它和長安一樣,因為雄踞天下的氣勢,被十三個王朝選作都城。洛陽雖然不像長安那樣、呆在關中四塞之地、等於呆在保險柜里,但是歷代統治者在據有了關中之後,如果生逢治世、天下太平,那多半會定都洛陽。因為洛陽一來也有相當不錯的戰略地勢,二來距離中原政治經濟中心更近。如果一旦天下有變,中原成了戰場、洛陽受到威脅不能守,則隨時可以遷進關中,守住函谷關,坐觀天下大勢,進可攻退可守。
現在清軍鄭州軍團就處在這樣一個局面。開封丟失、洛陽受到威脅,鄭州也朝不保夕,陳旺武現在把所有精力都用在安全西撤上了。
陳旺武24號中午看到開封丟失,知道自己面臨的處境後,就有了西進函谷的心思,然後他很快就下了決心,要「挾函谷以令南明」。一下午,他就在忙這個事情。
他首先打電話,強令洛陽的軍長率領他的三個師,守好進洛陽的幾處要地,一定要拚死抵抗。陳旺武在電話里許諾,不管戰爭誰輸誰贏,都保他下半生榮華富貴。
然後,陳旺武即刻派工兵,開著卡車前往黃河大橋,做炸橋準備。
目前明軍進攻的最兇猛的,還是西邊洛陽方向,鄭州還沒有遭到直接進攻。這也為陳旺武較平穩的西撤提供了方便。要不然,天上轟炸地上猛攻的時候,他有天大的本事也不能把鄭州軍成建制的撤到西邊去。
……
洛陽比開封難打,這是明軍統帥部早就有思想準備的。但是從凌晨到晚上,十幾個小時還困在山裡、一寸寸往前推進都那麼艱苦,這是他們沒有想到的。
彷彿突然間,洛陽方面的清軍士氣都高了起來,都在拚死抵抗了。
不只是統帥部的幾個老頭意外,向小強也非常意外。
他盯著大地圖,陰鬱地說道:
「如果連洛陽都這麼難打,函谷關那就沒法打了。……我們原來以為鄭州軍團都是陝西人,投降起來更沒有顧慮呢。現在倒好,整個兒一保家衛國!……究竟是哪個環節出錯了?」
旁邊秀秀沒有說話,也盯著大地圖,和向小強一起思考著。
向小強說的不錯。如果洛陽都這麼難打進去,那關中就沒法打了。
洛陽平原雖然也是北臨黃河、群山環繞,但至少有三條道路能打進去。
東北邊的一條道,是嵩山和黃河之間的一條窄道,就是著名的虎牢關。從虎牢關西進,經過鞏縣(後世鞏義市),進入洛陽平原。
正東邊的一條道,就是嵩山之間的一條山谷,從新密往西到登封,然後進入洛陽平原。這條道也比較窄。
而明軍現在選擇的,是最南邊的一條道:就是嵩山和伏牛山之間的一條狹長平原,大約60—70公里長、20—30公里寬,汝州就在這條平原的中間位置。從南向北完全通過這條狹長平原——或者說大山谷,才能進入洛陽平原。
這條道路算是三條道路中最好打的。它最寬,而且山谷底部還非常平坦,所以說可以被稱作「狹長平原」。而另兩條路,怎麼都只能被稱作「山谷」。
反觀西邊的函谷關,雖然「函谷」兩側的山比鄭州這裡的低矮的多,但是關鍵在一個「窄」字,號稱「車不分軌,馬不並鞍」、「一泥丸而東封函谷」,意思就是一顆泥丸就能把函谷關封起來。
洛陽周圍群山環繞,但是畢竟有很大的迴旋餘地、「選路」餘地。不管是大路小路、還是山間野道,進攻者總歸能另闢蹊徑,防守者要防的方向則太多。函谷關只有那麼一條路,北邊就是黃河,南邊就是秦嶺,兩大天險在這裡平行,只有不到二十公里的間隙。而在這不到二十公里的間隙上,又有兩道西南——東北走向的小山嶺並列而行,把這不到二十公里的間隙幾乎完全封閉,中間只有一條15公里長、10米寬、50—70米深的山谷,深如函管,謂之「函谷」。
秦齊鐵路(西安—威海)和寶洛公路(寶雞—洛陽)從這條山谷並行穿過,就是關中通往中原的唯一咽喉,根本沒有一絲一毫的迂迴餘地。
……
向小強看著洛陽南邊幾乎膠著的攻勢,再看看西邊更變態的函谷關,頓時有一種「這日子沒法過了」的感覺。
「鄭州兵團的主力在鄭州一帶,」向小強煩躁地說道,「我們本來想先拿下兩邊的開封和洛陽,合圍鄭州,就是想把鄭州兵團主力堵在鄭州,防止他們西逃進函谷關呢。現在看來,洛陽反而成了硬骨頭,比鄭州本身還難啃!……秀秀,洛陽軍的頭兒是哪個?」
「是十六軍的軍長白佳中將,隸屬清軍第十三集團軍,兵力五個師,分布為:洛陽方面三個師,函谷關方面兩個師。大人,白佳是個滿人。」
「滿人?滿人又怎麼樣。」
「大人,」秀秀蹙眉緩緩說道,「他是個滿將,現在卻屈居陳旺武一個漢將下面……今年清軍中滿漢分化得厲害,只有滿將指揮漢將,從沒有漢將能指揮滿將的。現在白佳在陳旺武指揮下卻打得這麼賣力,這很可能說明……鄭州軍團並不打算北撤黃河,而是打算西撤函谷關的。」
向小強盯著她,慢慢說道:
「你……肯定?」
秀秀咬了一下嘴唇,又皺了一下眉頭,搖搖頭:
「不能肯定。」
「過來!」
向小強拉著秀秀,就往總參謀長那邊疾步過去。
……
當著張照先和唐雲生的面,向小強讓秀秀說出了她的想法。
但是,統帥部的幾個高層,連同向小強在內,都不太理解鄭州兵團西撤關中的目的。尤其是放著黃河大橋不北撤,而偏要拚命守住「洛陽走廊」,那麼遠的西進關中。
「鄭州兵團如果要西撤關中的話,」唐雲生拿起一支指示棒,在沙盤上指著,「他們進去容易出來難。陝西和山西,都沒有北上的縱向鐵路。他們得靠兩條腿,在黃土高原上走將近五百公里,然後在綏德、柳林那裡東渡黃河,在對岸的呂梁市才能有火車坐。
「整個山西,只有呂滄鐵路(呂梁——滄州)能通到外面,和東邊的華北鐵路網相連。這麼一番長途跋涉,得將近兩個月。那最近兩個月之內,這支軍隊就成了一隻『邊緣軍隊』了。也就是說,無論東部戰場發生什麼,這支軍隊也起不了作用了。」
陸航司令李國梁插話道:
「原先我們分析,都是傾向於鄭州兵團會直接從黃河大橋北上。京南鐵路就是華北鐵路網兩大南北幹線之一,他們可以根據需要,隨時調往其他戰區。至於守衛函谷關,根本用不了這麼多部隊。函谷關那個地方能否守住,不是兵力多少的問題。如果真打算堅守的話,現在函谷關的要塞部隊足夠了。如果函谷關要塞部隊守不住,被我們突破進關中,那麼整個鄭州軍團也就是被我們全殲的份兒。」
旁邊,左路集團軍群司令方東成陰鬱著說道:
「李司令……本將可沒您這麼樂觀。鄭州軍團如果全軍撤入函谷關,那麼我們突破關中,難度將大得多。硬打的話會增加很多傷亡,就算勸降的話,原來也只是勸個師長、軍長,現在我們將面臨勸一個集團軍司令……這種高官的胃口,那絕對是個無底洞。人家要兵力有兵力,要天險有天險,我們非得跪下來求他不可。」
李國梁到底是陸航司令,陸戰不是很在行,他貿然插一句話,就被人家不冷不熱地頂回來了。他訕訕地,望向向小強。
向小強搖搖頭,暗嘆一聲。李國梁自然是自己心腹,不過方東成跟自己關係也不錯。左路集團軍群司令方東成,和右路集團軍群司令馮嶺才一樣,都是當初跟著他圍攻浦口的五個集團軍司令之一。現在他們都獲得了高升,這兩個更是獲得重用,成為集團軍群司令。
向小強笑道:
「李司令這話後半段固然欠妥,不過前半段卻是對的。鄭州兵團如果不北渡黃河、而是西進函谷,的確在大戰略上很不合理。其實李司令後半段話雖過於樂觀,但也不是沒有一點道理。清軍不會僅僅為了所謂『加強函谷關防務』,就把一支十幾個師的部隊整個『凍結』起來。這太誇張了。不過……不管他們是想北渡黃河,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