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日,明軍發動了迅猛的「西部攻勢」。當天,北京統帥部里,廣武緊急召開軍事會議。一向乾綱獨斷的他,對於眼下的明軍動向,也是沒把握了。
這次攻勢之前,不只是廣武,統帥部里的大部分將領也都認為,明軍下一步的主攻方向,絕對是東部。因為很顯然,東部戰場是華北大平原,更適合明軍發揮機動優勢。另外,東部戰場離海近,隨著明軍戰線拉長,可能也會需要海路運輸作為補充。雖然江蘇沿岸都是沖積平原,海岸線平直,但是到了山東境內,海岸線就變得彎彎曲曲,到處都是天然港灣了。
除了這些好處,東部還有廣闊的進攻前途。假如南明真的有野心徹底擊敗大清的話,那麼東部無疑是距離北京最近的路線。如果南明的野心只是到黃河,那麼東部的黃河天險要偏北得多。整個山東半島都在黃河以南。就算南明不打算過黃河,它在黃河以南也能吃得很足。
而在西部戰場有什麼?要地形沒地形,要前途沒前途。往北,鄭州就在黃河邊上,就算佔領了鄭州,城北就是黃河天險。現在十月份,正好還是秋汛,河水又寬又急,泥沙滾滾,可不像長江上那麼好搭浮橋。往西,最多再打,100公里,推進到洛陽。再往西,最多再推進130公里,那就是函谷關了。
不錯,關內的山西和陝西都很空虛,沒什麼大規模駐兵。但是明軍首先得能進關中。函谷關那條山谷,真是一夫當關萬夫莫開。最窄的地方只有幾米寬,它兩輛坦克都不能並排著。明軍的機械化部隊再厲害,總不至於打進函谷關吧?
也就是說,明軍發動西部攻勢,可能打下的地方,也就是那麼幾千平方公里,巴掌大的一塊而已。而如果從東部打的話,擺在南明面前的將是二十多萬平方公里的華北平原,那是一個廣闊的推進前程。
在軍事會議上,將領們都還很不習慣廣武這麼「民主」,一時都不敢發表自己的意見。但是在他們心裡,大都傾向於這是明軍的佯攻,為的是要讓大清從徐州、商丘方面的東部軍團抽調兵力增援鄭州,然後好讓明軍右路集團軍群趁機北攻,以相對小的代價突破進華北平原。
廣武看所有人都不說話,他便先說出了自己的看法,也就是傾向於明軍是佯攻。他一說,接下來都不成問題了。一大堆將領本來也都傾向於這是佯攻,這一下可以毫無顧忌地說了。一時間,各種論點、論據都滔滔不絕地說了出來。
有一個少將參謀猶豫著說出了一個顧慮:
「……鄭州可是有一座黃河大橋的……萬一明軍……」
一言既出,一片短暫的安靜。所有人都看著他。不少人心裡都在說:終於有個不懂事的愣頭青把這話頭挑出來了。
「嗯?」
廣武抬起眼,冷冷地瞟著他,然後說道:
「松海,你是什麼意思。」
果然,安靜了幾秒鐘,就有另一個聲音憤怒地說道:
「你什麼意思?你說鄭州守不住?你現在就想炸橋?」
說話的是一個二十來歲的年輕人,正是廣武的親弟弟,順親王毓畇,就是上次和向小強交換作人質的那個。
松海嚇得臉色慘白:
「順王爺……奴才不是這意思……奴才……奴才只是說以防萬一,早作打算……」
「早作打算?」毓畇瞪著眼睛道,「早做什麼打算?你什麼意思?你想幹什麼?」
旁邊立刻就有人跟著義正詞嚴怒斥道:
「你是不是說大清保不住黃河以南?還是說大清保不住黃河以北?還是說南明會一直打到北京?」
「你的意思是反正大清也打不過南明,還不如早早的把橋炸了,就呆在黃河北邊安全?」
「你是不是說我們這麼多人,明軍主攻方向都判斷錯了?是不是想說我們這麼多人都不如你?你是不是想說,連皇上……連皇上也錯了?」
松海嚇得一下子跪在地上,渾身像篩糠一樣,顫聲道:
「皇……皇上……奴才……奴才罪該萬死……萬不敢……奴……」
廣武不耐煩地說道:
「行了行了,朕又沒說要把你怎麼著,你起來,說說你什麼意思……你認為鄭州兵團當真守不住?」
「不不不,」松海嚇得連連搖頭,也不敢起來,趴在地上顫聲道,「鄭州兵團乃是大清精銳之師,黃河以南必定穩如磐石!」
「穩如磐石?」廣武皺眉道,「怎麼穩如磐石的?你說說。」
松海臉上汗如雨下,抬袖子擦試著,一邊順嘴說著:
「皇上……鄭州兵團,乃是……乃是關中子弟組成,自古……自古就有詩為證的……『況復秦軍耐苦戰』,秦地的士兵,那是最最能打的……這是白居易早在唐朝就感嘆的……」
毓畇很積極地顯擺道:
「這是杜甫的名篇《兵車行》,不是白居易。『況復秦軍耐苦戰,被驅不異犬與雞。』」
松海一愣,連忙對毓畇謝道:
「對對,是杜甫,是杜甫……多謝王爺提點,王爺學識淵博,真令奴才仰慕得緊……皇上,想那南明蠻子,從小生活優越的奶油兵,見到了我大清的關西雄兵,那還不是綿羊見老虎一樣?」
「關西雄兵?」廣武淡淡地說道,「江蘇、安徽的駐軍都有不少『關西雄兵』,投降起來還不是比誰都快……」
松海又緊張起來了,他憋了幾秒鐘,想出來詞了,馬上說道:
「皇上,這是因為……因為我大清異地駐軍的傳統,維護穩定那是效果極好的,但是外敵入侵的時候,不是本地的兵,可能就鬥志就不是那麼堅強,因為他們不是在保衛自己的家鄉……但鄭州不同,鄭州兵團扼守著通向關中、三秦之地的要道,這種保家衛國的戰鬥,最容易激發起將士們的鬥志。……是啊皇上,您看前十天的戰鬥,我大清軍隊投降成風……那是我軍真不如明軍強嗎?肯定不是,只是因為將士們不是保衛自己家鄉,缺乏鬥志罷了……而如今鄭州方面,將士們既是在保衛自己家鄉,又都是關西悍勇子弟,兩大因素合二為一,作戰必然勇如猛虎,真正展現我大清雄兵的風采!」
這幾句話說得極其好聽,周圍一大群落井下石的再也說不出什麼話了。連廣武也微笑著輕輕點頭。
松海心中長舒一口氣,抬胳膊抹了一把頭上冷汗,心說這一劫可算過去了。自己人微言輕,今後不知道水深水淺的時候,可千萬不能傻乎乎的亂說話了。
接著,廣武就按照自己的判斷,和一幹將領按照明軍主攻東部、佯攻西部的假定,進行作戰計畫的擬定。
……
就在明軍左路集團軍群猛攻鄭州軍團的同時,明軍的俯衝轟炸機編隊在戰鬥機的護航下,對鄭州黃河以北的鐵路進行了猛烈轟炸,阻止清軍通過這條鐵路南下黃河,進入鄭州進行支援。
明軍在新佔領的許昌以南推出了一個前進機場,從這裡起飛戰鬥機的作戰半徑,能夠一直延伸到達邢台。邢台以南的各站:沙河、武安、磁縣、安陽、湯陰、鶴壁、淇縣、衛輝、新鄉,幾乎半條京南鐵路,全在明軍轟炸機的威脅下了。
一個推土機臨時推出來的前進機場,自然是規模不大,也容不下太多的戰鬥機,也就是兩個中隊,不到三十架。不過話說回來,炸鐵路這種線狀固定目標,也不需要太多飛機。就是這不到三十架戰鬥機,護送著兩個中隊的俯衝轟炸機,在15日一整天啥事不幹,戰鬥機警戒四方,驅趕偶爾出來玩命的清軍戰鬥機,轟炸機就是瞄著地面上細細的鐵路線,一下又一下,鍥而不捨地投彈。
鐵路這種目標雖然固定,但是卻極難炸准。因為它不像建築物、車輛什麼的,即使不直接命中,近失彈的衝擊波也能造成破壞。鐵路這種東西,只要你不把炸彈百分之百地扔到兩根鋼軌中央,那是一點傷害也沒有。這要求簡直比把炸彈扔進戰壕里還高。戰壕好歹還要寬一些。
一整天,兩撥機群替換著反覆轟炸,儘管沒對鐵路本身造成多大破壞,但卻讓清軍整個白天都沒有用上這條鐵路。上午還有一列清軍軍列噴著白氣、企圖冒著轟炸飛奔南下,結果先是被戰鬥機掃射了好幾公里、上百清兵直接被打死在車廂里,最後終於有顆炸彈落在車頭左方一米多米遠的地方。
要是鐵軌上沒有火車,這顆近失彈不能對鐵軌造成一點傷害。但是現在火車高大的身軀成了衝擊波最好的承接物,一下子就被掀出軌道,翻出路基,帶著後面一節一節的車廂跟著翻下路基。
然後,那些滿頭是血、倉皇爬出來的清兵成了天上飛機的最好靶子,兩邊光禿禿的都沒地方躲。炸彈加掃射呼嘯而下,鐵路兩側頓時屍橫遍野,血流成河。
就這一列車,車上一個旅的清軍連翻車帶炸彈掃射,幾乎全軍覆沒。
於是整個白天,邢台以南的鐵路都處於閑置狀態,再沒有一列火車出現在上面。
……
15日一整天,明軍都對鄭州兵團外圍張牙舞爪地進攻,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