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縱橫四海 第200章 發飆

紫禁城宮城正南的午門外,也是聚集了上萬人。但這裡跟其首輔大臣官邸等地方不一樣,沒有人高呼口號,也沒有人措辭激烈地演講,人們只是靜靜地聚集在這裡,或站或坐。朱佑榕、或者說大明皇室,在人們的心目中還是很神聖的。政府直接行使公權,人民天然對其不信任,自然可以隨便罵,但皇室一直都比較超然,作為國家的象徵,在人民心中還是比較神聖的。

突然,午門緩緩打開,一隊儀仗嚴整地軍樂隊敲著軍鼓,踩著緩慢莊嚴的鼓點,踢著正步,一下一下地走出來。

午門外的民眾紛紛驚訝地站起來,望著他們,後邊看不到的就跳起來看,都不知道這麼莊嚴肅穆的是怎麼回事。

軍樂隊肅穆地行進到在午門前廣場空地上,軍鼓一停,全體立住腳步,一片寂靜,如同雕塑一般。接著,最前排的指揮舞動指揮棒,大明國歌《故國山河》緩緩奏響。

民眾們沒想到突然奏起了國歌,而且比平常的節奏緩慢低沉的多。有人指著上方悄聲道:

「看,國旗!」

隨著節奏放慢的國歌樂曲,午門城樓上的大明國旗緩緩地下降,降到旗杆一半處,停止下降,無精打采地懸掛在那裡。

所有人都明白了,這是女皇陛下為巴達維亞的死難同胞降半旗默哀。不少人率先跟著曲調輕聲唱起來,很快所有人都跟著唱起來了:

「胡虜腥塵遍九州,忠臣義士懷悲愁。

既無博浪子房擊,須效中流祖逖舟……」

很多人一邊唱著,一邊流淚:

「故國山河盡變色,舊京宮闕化成丘。

復仇雪恥知何日,不斬樓蘭誓不休……」

也就在同時,南京所有的國旗都在緩緩下降。沒有軍樂隊的地方,就用唱片播放。整個南京,到處都是一片沉痛地國歌聲。

……

向小強在新加坡港即興演講完畢,在幾千名聽眾和記者的熱烈鼓掌歡呼中,登上永安公主號,駛向巴達維亞。

剛回船艙,三個老顧問一下子就圍過來了,宋如海急得問道:

「向大人,您這麼說,跟政府溝通過了嗎?」

「啊?沒啊。」

三個老頭面面相覷。

「向大人!」孫繼業捶胸頓足道,「你太冒失了!」

向小強此時剛演講完,還處在興奮之中,抓起杯子灌了一大氣水,才拍拍胸口,緩過氣來,哈哈笑道:

「人民喜歡我這麼說,陛下也喜歡我這麼說,有這兩條就行了!」

三個老頭都死盯著他,一時語塞。

向小強接著笑道:

「我能想到,此刻內閣里那些大臣們正在滿頭大汗,爭論要不要承認我這番演講是代表大明政府的。哈哈。承認不承認都行,雖然人們又是鼓掌又是歡呼的,但我說什麼了?我什麼實質性的東西也沒說啊!我只是說了大明人民和英國人民的友誼,說了華僑在英國治下很幸福,說了大明會繼續尊重英美在南洋的利益。這些東西,不能不承認吧?每個大明官員都會這麼說的。

「嗯,我後邊也說了些巨人、小孩什麼的,不錯,都知道我在說荷蘭,說荷屬東印度,但我說了要把荷蘭、荷屬東印度怎麼樣了嗎?一個字也沒說!我說的,和政府以前的『譴責』、『嚴重譴責』、『抗議』、『嚴重抗議』都以一種東西嘛!無非就是措辭粗俗了點罷了。其實,我們政府的餘地是很大的。」

三個老頭腦子轉的沒年輕人快,一時間面面相覷。不過仔細想想下來,向小強說的還有有道理的。

即便如此,宋如海仍然拉下臉來,以老前輩的口吻對向小強道:

「向大人!你這樣弄是很危險的!你現在身份在這裡了,你說的每一句話,人家都認為是代表大明的。這次固然問題不大,但是能保證每次都這樣嗎?還請大人下次不要這麼冒失了!」

向小強心中一凜,頓時從得意之中驚醒過來,沉吟了片刻,很認真地說道:

「三位老大人說的不錯,我太冒失了……我知道陛下請三位帶著我,就是擔心我年輕,容易做出這種沒譜的事情……三位放心,我下面不會這麼冒失了。我沒經驗,還請老大人們繼續教我。」

向小強態度這麼好,三個老頭看著都很滿意,也沒什麼好說的了。

在前往巴達維亞的航程中,向小強和朱佑榕不停地通電報。他知道了就在他離開新加坡的一個小時後,荷蘭駐南京大使求見了外交大臣,代表荷蘭政府詢問,向小強在新加坡的講話是否代表大明政府的態度。而外交大臣給出了肯定的答覆:大明政府就是這個態度。

而朱佑榕幾乎全程收聽了向小強的演說,她的態度是:語言過於粗俗,有損大明政府形象,不過策略很到位,態度也拿捏得恰到好處,對三位顧問予以口頭嘉獎。

很明顯,朱佑榕以為這次演講是三位老顧問幫他定的調子、再由他加以發揮的,殊不知從頭至尾都是向小強一人包辦的。

向小強六點鐘離開的新加坡,郵輪航速飆到了31節,預計會在夜裡四點左右抵達巴達維亞。在從晚上六點到晚上十一點半的幾個小時里,向小強和朱佑榕就像後世年輕人發信息一樣,兩人一封接一封的電報,不停的往來傳遞。還有十四格格的電報,也不斷的傳過來。船上的電台、還有向小強帶的電台,同時忙成一團。

大明帝國怎樣處理這件事情,牽扯到外交政策、和東南亞的地緣政治格局,本來向小強一個軍官是參與不進去的。但現在向小強手裡有一張王牌:朱佑榕。現在內閣政府每一個重大決定都必須從朱佑榕那裡走,而朱佑榕又一定會和向小強商量。這就形成了向小強在海外「遙控」朱佑榕、進而「遙控」大明政府的局面。即便不至於是「遙控」,也是相當大程度的影響。

這件事對於大明帝國來說,原本是可大可小。但向小強在儘力引導它往「大」的方向走。最穩妥的辦法當然是擺平了北清之後,再放手處理荷屬東印度,那樣就算打仗也沒什麼顧慮了。……不過向小強知道自己只能在這個時空待五年,五年之內擺平北清希望顯然不大。所以他要在自己還能影響大明帝國的時候,為南洋華人辦好這件事。

就算不打仗、就算不能一勞永逸地解決問題,那至少要讓大明政府習慣不再害怕,懂得該出手時就出手,不會再被人家用一張石油牌捏得死死的。至於英美會有什麼擔心,向小強認為這和千萬南洋華人的生命安全、長遠地位比起來,只是次要的。從某種程度上說,強大的海軍就是為了保衛自己國家在海外的利益。假如為了讓友鄰放心,而把艦隊圈在港里、不去保衛海外利益,那就是本末倒置了。

……

2月25日凌晨三點半,永安公主號在荷蘭領航小艇的帶領下,駛進了巴達維亞灣。

向小強被叫醒了,揉著眼睛走上甲板,扶著欄杆環視巴達維亞灣。

黑夜中的巴達維亞一片黑暗。遠處幾個地方天空呈暗紅色,借著火光能看到濃煙滾滾。其餘的大片城市黑乎乎的,很少有燈光。

那幾處天空被火光映紅的地方,應該就是華人集中的街區。向小強雙手緊緊抓著欄杆,目光陰沉地注視著那幾個地方。

港內倒是燈火通明。燈光照耀下,是一片凄慘的景象。

大片華人坐在地上,黑壓壓地,哭聲、慘叫聲、呻吟聲不絕於耳,就像戰爭中撤下來的傷員集中地一樣。太多的人身上帶血了,有的是自己的,有的是自己懷裡垂死的親人的。

港內已經有幾艘輪船在裝運難民了,有三艘是大明的,一艘是英國的,一艘是美國的,它們停泊在各自的碼頭上,船員們在舷梯下面幫助難民們上船。港內還有一些醫務人員,戴著紅十字臂章,正在救治傷者。他們大概是巴達維亞紅十字會的。

左邊一艘不大的貨輪,幾千噸的樣子,懸掛著卐字旗,兩個德國水手正小心地抬著一位華人傷者上船,下面則是更多的華人難民排著隊,默默地等待登船,離開這地獄般的地方。

「上薩爾斯堡號。」

阿爾佛雷德·克虜伯不知什麼時候站在向小強身後,看著那艘德國船的船艏名稱說道。

向小強回身看他,只見這個克虜伯帝國的年輕繼承人、這個國家榮譽感極強的人,已經一絲不苟的穿上了西裝革履,還戴上了通紅的卐字臂章。儘管巴達維亞的夜晚很悶熱,他領帶仍嚴謹地緊扣領口,根本不像自己短褲短褂,一身探險裝的樣子。

向小強點點頭,拍拍他的臂膀,和他使勁兒握了握手:

「待我感謝德國人民。」

這時候永安公主號的船梯已經放下去了,荷蘭殖民當局海關人員拿著文件跑上來,看到向小強,還有戴著卐字臂章的克虜伯,嚇了一跳。這個戴眼鏡的海關官員沒想到這還有個納粹,有點猶豫,不知該不該找他們辦理手續。向小強沒理他,而是船上的大副迎了過去,跟他下船辦理。

永安公主號放下舷梯的一霎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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