統帥部軍事會議室里,長條桌邊的將領們紛紛站起來,輕輕鞠躬,都有些驚異地看著走進來的女皇陛下。
不可否認,陛下現在換上的一身最高統帥的戎裝,效果實在很不錯。雪白的上衣上,長長的一排銅扣,領口前一枚一級朱雀勳章除此外再沒有多餘的裝飾,全靠精緻的裁剪和恰到好處的收身來體現高貴的身份,再配上雪白的手套和高筒皮靴,看起來真的好極了。
但除了女皇的戎裝形象,更讓室內將領們詫異的是,陛下在剛住進要塞的當晚,竟然連覺也不睡,徑直來參加軍事會議。
這些將領們都很是沒有心理準備。自從陛下政變後手中有了人民衛隊,干涉軍政事務也是越來越「明目張胆」了。上次不聲不響地把剛出場的一百多輛坦克撥給人民衛隊一半,緊接著又撥給人民衛隊一大批裝甲車、卡車、火炮等裝備。雖然這後邊幾樣東西不像坦克那樣寶貝,但這也太厚此薄彼了。現在人民衛隊那些玩意兒,在別的將領看來,夠武裝一個軍的了。
會議室里安靜無比,朱佑榕站在牆邊的地圖旁看了一會兒,半懂不懂地研究了一下上面的箭頭和小人兒後,轉身笑道:
「眾位愛卿,誰能給朕講解一下戰局?」
眾將領互相看了幾眼,陸軍總參謀長走到地圖前,輕聲說到道:
「陛下,您已經很辛苦了,現在戰局瞬息萬變,每一分鐘都很寶貴,戰事您就放心交給臣下吧。您是一國之君,玉體康健重要,還是抓緊休息吧。這……這地圖是很複雜的。」
一屋子人臉都微微變色,心道這也太不會說話了。尤其是最後一句,這根本就是說:陛下,您什麼都不懂,就別跟著摻和了,還是回去摟著洋娃娃睡覺吧。——當然,雖然事實就是這樣,也不能這麼說啊。
沒想到朱佑榕倒不生氣,仍舊笑呵呵地道:
「那朕就自己來看吧。」
她撿起指示棒,在圖上畫著圈,自言自語道:
「嗯,勉強也看得懂……紅的是敵軍,藍的是我軍……一個小人兒代表一個營……嗯,這就清楚了,現在清虜在南京南邊十公里處建立了登陸場。嗯,看來已經過來八九萬人的樣子……唔,看來我軍當面兵力很少啊,只有一二三……二十多個營,現在不到兩萬人吧……首都衛戍軍其他師呢?哦,在這裡,哦,棲霞有四個,江寧有兩個……為什麼不來增援呢?哦,是了,要防備清虜從東面過江。看來唯一能形成增援的就是江寧這兩個師了。唉,朕還不知道戰事已經這樣嚴峻了啊……溧水不是有一個戰略預備軍比較近么,大概什麼時候能到?」
朱佑榕回過頭來,心滿意足地發現眾將領已經一片愕然了。
陸軍總參謀長回過神來,有些狼狽地說:
「回陛下,那個軍的所有摩步單位已經集中起來,組成一個摩步師作為先頭部隊來增援了。這個是大約在午夜前能抵達……主力部隊恐怕要到後天凌晨。」
不只是他,會議室里差不多所有人都沒想到陛下居然能看懂軍事地圖,而且還分析得那麼清楚,每一句都在點子上。陛下的軍事素養什麼時候到這個程度了?不少人都知道陛下最近在跟人民衛隊司令學軍事,但這也沒多久的事,天賦也太厲害了吧。
朱佑榕又用小棒比劃幾下,皺眉說:
「還要幾個小時,才會有兩個步兵師和一個摩步師增援……愛卿們,你們相比心裡也有數,真到了幾個小時後,我們面對的怕是要有幾十萬敵軍了吧?」
眾人沒有說話,但實際上的確如此。
過了片刻,會議室里地位最高的老者說話了:
「陛下既然看得如此清楚,要是有什麼心得,還請說給臣下們聽聽。」
這是最高統帥部總參謀長張照先元帥。他可以說是目前大明軍隊里地位最高的人了。
大明軍隊一直都是政令分開的兩套系統,一套是行政系統,即陸軍部和海軍部。這個系統地位最高的是陸海軍大臣。他們一般是退伍軍人擔任,屬於內閣成員。陸軍部和海軍部不指揮打仗,只負責軍隊的建設發展、後勤、財政撥款、人才培育等等,陸軍的擴軍裁軍、海軍的造艦計畫等,也都是他們負責。
但現在在會議室指揮打仗的,則是軍令系統的人。這一套系統其實就是軍隊本身,最高部門是統帥部,最高統帥是女皇本人,實際的最高長官就是統帥部總參謀長了。下面還有陸軍總參謀部和海軍總參謀部,各自有自己的總參謀長,直接指揮陸海軍。
朱佑榕用指示棒敲了敲孝陵衛那一塊,說道:
「朕的人民衛隊還在這裡,現在下命令的話,他們可以在一小時內抵達戰場。因為他們有一個摩托化步兵團,還有三個機械化步兵團。」
將帥們相互看了幾眼。現在人民衛隊明明只有一個機步團,和三個摩步團而已。所謂的「機械化步兵」,是說主要由坦克、裝甲車、自行火炮組成的戰鬥單位,士兵可以不下車打仗。在現如今的時代,機械化步兵可是非常摩登的東東,也是超豪華的配置。所謂的「摩托化步兵」,只是說步兵坐在汽車上行軍,戰鬥時還要下來。
望著很自信地說出這句話的女皇陛下,會議室里的人不禁想到,她連這麼基本的問題都能搞混,那剛才說的話沒準都是別人教她的。多半就是向小強了。怎麼說呢?小夥子年輕,太渴望立功了。
這時首都衛戍司令王漢棠看了看眾人,出言道:
「陛下,人民衛隊擔任著保衛南京的重任,不可輕動啊!」
統帥部參謀長張照先考慮了一下,也說道:
「陛下,的確如此。現在長江防線南京段戰況激烈,加之江上霧濃,如過早的把人民衛隊掉出來,萬一清虜再像子母洲一樣形成突破,那……南京就丟了。」
一個「南京就丟了」,聽似輕描淡寫,但誰都讀得出背後的血腥味道。朱佑榕的心也被這四個字敲了一下,一時難以答對。
張照光轉頭問王漢棠道:
「王司令,貴部江寧的兩個師還有多遠?大約多久後可投入戰鬥?」
王漢棠站起,中氣十足地說道:
「張大人,敝部第48師現已穿過牛首山防區,正在繼續挺進。第22師現已跨過古里河,預計一小時內可與敵接觸!」
然後他看了看朱佑榕,又說道:
「溧水的那個先頭摩步師,此刻已沿著寧宜公路行進,十分鐘前通報已到了祿口鎮,最快三小時後可抵達戰場!」
朱佑榕眼睛望著地圖,半天才吃吃地點頭道:
「哦……哦,如此便好,嗯,朕也是擔心戰事艱難,想看能否幫上忙來著。呵呵……」
張照先又對王漢棠道:
「王司令,貴部在棲霞的四個師沒動是吧?」
「是的,四個師齊裝滿員,和衛戍軍其他師一樣,都是大明的精英師。」
張照先點頭道:
「如果戰事果然吃緊,王司令當調動兩道三個師南下增援。當然,這要王司令自己掌握,一定不要因此搖動了棲霞當面的防禦才好。」
王漢棠身體立得筆直,答道:
「請張大人放心,屬下一定竭盡全力,確保南京無虞!……屬下本人,也早已準備好與南京共存亡!」
朱佑榕本來聽得已經很樂觀了,但最後一句「與南京共存亡」有點嚇人。她還想再問問,此時會議室已是鴉雀無聲,所有將領都在看著她,不再繼續討論。張照光仍是面帶微笑,很耐心的樣子,片刻後問道:
「陛下還有什麼疑問,臣都可以解答。」
朱佑榕看到這個樣子,沒什麼說的了,她望了一眼牆上的掛鐘,其他所有人也都望了一眼掛鐘。一時氣氛比較尷尬。
朱佑榕清咳一聲,笑道:
「如此的話,保衛南京的重任,就拜託眾位愛卿了。」
所有人都起立相送,張照光帶頭,其他人跟著說道:
「臣等定不負陛下厚望!」
朱佑榕隱隱的有些不放心,畢竟向老師是她很信任的。向老師在軍事上的本事,她也是很折服的。既然向小強說危險,那總歸是有些危險的。當然,向老師畢竟年輕點,不如這些老將有經驗,有可能不像他說的那麼嚴重倒是真的。
朱佑榕出來後,站在走廊上靜靜地想,身旁兩個宮女侍立著。……雖然人民衛隊只有一個師,但戰場上多一個師總比少一個師好的多。
她有信步來到另一間會議室,想問問南京江防到底有沒有被突破的危險,如果沒有的話,她準備自己做主,把人民衛隊派去增援。
出乎意料的是,舅舅鄭恭寅也在這裡旁聽了。看他緊張的樣子,想必也是對南京的處境揪心不已。
「回陛下的話,」長江防線東段司令曹銘欽站起來,咬著牙,艱難地道,「南京江防決不會被突破。臣也絕不會放清虜進南京。臣……臣就用這條性命擔保了。」
他說的時候,幾乎是閉著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