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江在南京這裡拐了個小彎,南京北面是東西走向,分南岸北岸。南京西面是南北走向,分東岸西案。
南京外圍西南10公里處,長江南北走向,江上排列著三個大沙洲,分別叫做子母洲、新濟洲、新生洲。最北邊的就是子母洲。
現在這裡炮火連天,戰鬥異常激烈。
時間已近黃昏,大霧中到處是爆炸的閃光、槍口的火焰,滿耳都是喊殺聲、機槍聲、手榴彈爆炸聲、火焰噴射器的嗖嗖聲……硝煙和大霧混在一起,幾步外就看不見人,到處都是拼刺刀的,彷彿到了世界末日。
這個地方槍聲大作,炮彈倒是落的很少了。現在大量清軍已經攻到東岸了,兩軍正在混戰,雙方的大炮都不敢往這裡打,怕傷了自己人。遠處明軍的大炮只是作攔阻射擊,防止清軍進一步突破深入。
這一段防線嚴格地說也算南京段,因為畢竟離南京郊區只有十來公里。但這即使算南京段防線,也是比較邊緣的部分了。這裡的三個江中沙洲不像南京的江心洲那麼大,土質還比較鬆軟,不能建造過大、過重的工事,沙洲上也沒有縱深複雜的地下交通系統。清軍在廣武皇帝「到南京過春節」的嚴令下,不計傷亡拚死進攻,在付出了幾千條人命後,相對容易的登上了子母洲。
江上的沙洲把江面分成了兩股支流,清軍一旦登上中間的沙洲,就等於有了一個跳板,再渡過第二股支流就容易多了。
因為子母洲上的工事較小較輕,入地不深,原先被清軍密集炮火掀翻了不少,剩下一些較大的工事也都炸出殘破缺口,最重要的是,大霧導致看不遠,機槍只能往大致方向掃射,無法精確點射,等看到敵人的時候,已經近在眼前了。再加上清軍配發了一些步兵火焰噴射器,這是對付固頂工事的利器。
碉堡射擊口都很小,「噠噠」往外吐著火舌,外面的子彈打不進,手榴彈扔不進,炸藥包爆破筒靠不近,本來火焰噴射器手也很難靠近的,但拜大霧所賜,他們可以很輕易地靠到十幾米內,沖著機槍火舌的方向射出一股火焰,射得準的話,裡面的機槍手就報銷了。如果碉堡比較小,或內部隔斷設計的不好,整個碉堡內都會充滿火焰,人員全部燒死。
清軍的火焰噴射器本來很少,這次為了搶在大霧期間攻破防線,特地趕製了一大批火焰噴射器,很多火焰噴射手都沒受過正規訓練,手法不準,再加上背上背著一大筒燃料上戰場,心中緊張無比,常常是摸到火力點很遠的地方就噴火,多數都射不準。只要第一次沒射准,那長長的火焰和特有的「嗖嗖」聲就會成為靶子,四面八方的機槍都會集中過來,半吊子火焰噴射手多半會身中數彈,變成一個大火人。
饒是如此,濃霧中的戰鬥,固定工事太吃虧了。再加上清軍巨大的數量優勢,清兵經常能借著濃霧的掩護,迂迴到碉堡的背後,向裡面噴火,或者從側面貼近射擊口,往裡扔手榴彈。這樣,一個獨立工事就會被端掉。
大批清軍步兵正乘著衝鋒舟從子母洲沖向東岸,子母洲上還有一座最大的碉堡還在抵抗。
這座大工事平面呈L型,半入地下,佔地一百多平方米,是子母洲工事群的總指揮部。這座碉堡設計得很好,而且不是為向周圍射擊用的,而主要是為指揮人員提供隱蔽用的,所以幾面都沒有射擊口,只有L型的內彎處有一個入口,還是那種經典的「防禦式入口」,就是正對著進門就有一挺機槍堵住的。L型的側面還開有一個射擊口,與入口垂直,從側面護住入口。清軍死了多少人都沒衝進去。
每當清軍有人影出現在門口附近,裡面的射擊口就吐出火舌,一點不給清兵機會。清軍工兵嘗試著用炸藥包、爆破筒從側面爆破,但這個指揮部的水泥牆壁足有一米半厚,每次驚天動地的巨響後,都只炸下來少量碎水泥塊而已。
入口的兩個射擊口交叉掩護,清軍火焰噴射手難以靠近。清軍喊話勸降都沒效果,最後從別的師調來火焰噴射器高手,總算將火焰準確地噴入了射擊口。但工事裡面設計得很好,火焰只能進去一點,達不到整座工事充滿火焰那種效果。而且每被燒死一個明軍機槍手,馬上就有新的人補上來,看來是鐵了心不打算投降了。
裡面接連燒死三四個人,估計機槍手早就死光了,現在是軍官在打機槍。
終於第五次火力斷檔後,裡面沒及時補上,清兵一擁而上,一陣刺刀衝殺,子母洲最後的工事拿下來了。
工事里燈泡昏暗,一股霉爛腐臭的味道,中間房間地上躺了一排傷員,不住的呻吟。還有幾個人,被燒的焦黑模糊,已經死了。
衝進來的清兵已經殺紅眼了,用刺刀往他們身上猛扎,當場刺死了幾個。一個軍官阻止住了他,讓人把這些傷員拖出去。
到了外面,那個軍官讓他們靠著水泥牆,然後退後幾步,把火焰噴射器手叫過來。
火焰噴射手過來了,噴頭燃著火苗,一滴滴的火珠不住往下掉。
「長官?」
軍官滿臉血污,指著牆角的明軍傷兵,吸了一下鼻子,拍拍射手的肩膀:
「你給對準了來一下子。」
周圍清兵開始以為長官阻止用刺刀扎他們,是要把他們當俘虜,現在聽到這句話,都發出野獸般的歡呼,大聲吼著:
「燒!燒!燒!燒!燒!……」
火焰射手臉一下白了:
「長官,這……」
軍官笑道:
「這什麼這?給弟兄們報仇啊!……這幾個人都傷成這樣了,不殺我看也活不了。趁著還沒死,噴一下子。快點,別磨嘰了,弟兄們都等著呢!」
四周圍著看的清兵有幾個不忍,掉頭走開了,但大多數都恨得眼睛血紅,滿臉激動,用全身力氣齊聲喊著,聲音越來越大:
「燒!燒!燒!……」
火焰噴射手看看周圍瘋狂的弟兄,又看看長官,吸了一下鼻子,把噴頭對準了牆邊的幾個明軍傷兵。
兩個還清醒的傷兵使出全身力氣在地上爬,想拚死躲開火焰噴射器的噴頭,但噴頭移動著,始終指著他們。
終於,一聲尖利的呼嘯,牆邊幾個火人抽搐翻滾著。在清兵的歡呼中,又是一股火流,幾個人已經成冒煙的焦炭了。
……
清軍現在已經把子母洲拿下來了,東岸防線也拔掉了幾座碉堡,撕開了幾百米的口子,衝過去的清兵正在和明軍首都衛戍部隊白刃戰。
清軍急現在在西岸和子母洲之間架浮橋,想把重裝備運過來,對東岸的工事精確射擊。但是明軍的魚雷快艇不斷來騷擾,二十毫米機關炮往架橋的工兵堆里打,打得血肉橫飛。魚雷艇飆著四十多節的高速,又是借著大霧掩護,打完一氣就跑,岸上的火炮機槍很難抓住它們。
工兵越死越多,工兵營長不斷跟師長抗議,要把弟兄們撤下來。師長看傷亡太大,這樣下去橋還沒架好,工兵營就打沒了。和不值錢的步兵不一樣,這些工兵還是很有價值的。師長終於命令暫不架橋,還是靠著人往東岸沖,等建立了穩固的渡口後再架橋。
現在清軍撕開的口子只有幾百米,但蜂擁而入的清兵越來越多。要是在平時,這麼小的口子,很快就會被明軍的炮火蓋上,口子也會很快堵上。但現在濃霧之中,明軍根本觀測不到,指揮部也不清楚哪裡已經被佔領了,哪裡還在自己手裡,沒法用大炮砸,只能派一波又一波的步兵做衝鋒企圖把清軍打回江里去。
現在子母洲兩側的江面上,已經大量穿梭著衝鋒舟了,而且已經用更大的漁船、運沙船、火輪、竹排運兵了。隨著這些大船的加入,清軍的第一批重機槍、山炮、迫擊炮運過江了。
離清軍登陸場二里多路的吳村外,明軍首都衛戍部隊下屬第26師正在這裡集結。
現在天已經全黑了,南邊一千多米外就是殺聲震天的戰場,爆炸聲和槍聲聽的很清楚,爆炸的閃光隔著霧也能看到。
指揮官正指揮著士兵瘋狂挖戰壕,前邊幾輛卡車沿著戰壕慢慢開,開幾十米就扔下一捆帶刺鐵絲。戰壕前邊,工兵正揮舞著大鎚,往土裡砸木樁,然後把成卷的刺鐵絲拉開繞在上面,形成鐵絲網。
「這邊挖好了沒有?挖好了?快,機槍推過來!!」
沉重的馬克沁機槍推到戰壕前,用木板和土堆起一個簡易的護坡,機槍小組就趴在後面,緊張地做著準備:給水筒里加水、打開機匣裝入彈鏈,把原先幾百米的標尺設到只有十幾米……
一段戰壕剛挖好,一批士兵就跳下去,上半身趴在外側,步槍齊刷刷地指著戰場的方向。
戰壕後邊,更多的士兵在給步槍上刺刀,檢查槍栓標尺照門,軍官們撬開一隻只木板箱,從稻草裡面抓出手榴彈發給士兵。
這些士兵從沒打過仗。現在不論老兵新兵,都緊張得要死,望著南邊不停的閃光,聽著隆隆的爆炸聲,都臉色蒼白,抓槍的手不住顫抖。
後邊一輛卡車上,大喇叭里喊著:
「首都衛戍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