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虎踞鐘山 第102章 這不是演習

向小強先去昌平侯府拜訪了鄭恭寅,跟他聊了聊拜會遼陽公主的事,並簡單談了一下自己的想法。和他料想的一樣,鄭恭寅對向小強對他如此開誠布公很滿意,聽了向小強的道理後,覺得的確如此。鄭恭寅是一心希望人民衛隊快速壯大的,而且希望向小強跟他越走越近才好。

鄭恭寅也覺得向小強現在很需要幫助,滿口答應資金、人手等方面的問題,他會儘力向陛下進言,幫助解決。而且他看來,向小強去拉遼陽公主這條線,乍一看很愚蠢,但仔細分析下來竟是好處遠大於坏處。大明希望她來避難,一方面是想拿她當旗杆,大收政治上的好處,另一方面,十四格格的確是個難得的人才,大清帝國半數以上的機密都在她腦子裡,大明正愁如何讓她合作呢,如果向小強一個人的名義,先試著和她合作,那她為大明所用、或者吐出清朝的一部分秘密,就可以期待了。

至於東廠,現在皇室扶植出一個人民衛隊,就是為了手邊有一隻好用的軍隊,同時也是制衡東廠和沈氏內閣。所以指望東廠能真心幫助人民衛隊,那就是與虎謀皮。粘桿處和東廠一樣,都是大而全的機構,情報功夫內外兼修。因此,十四格格這個人才就越發的重要。

鄭恭寅也認為很有必要在第一時間跟陛下談一談,便和向小強驅車入宮,把想法和朱佑榕談了一下。朱佑榕對舅舅很是信任,對向小強也頗為欣賞,當即大大咧咧地點頭,說她有數了。

向小強看到御花園裡不少禁衛軍來來去去的,抬著一口口箱子,上貼著封條,小心翼翼的,一臉嚴肅,旁邊還有數倍的禁衛軍,緊握衝鋒槍,盯著這些箱子,如臨大敵。幾個老學究,白髮蒼蒼,戴著花鏡,顫巍巍地清點著數目,用毛筆在箱子上寫著字。

朱佑榕攏著手,站在石階上,獃獃地望著這一切。

鄭恭寅在一旁嘆道:

「這是最後一批了吧?要打仗了,這些東西不能再放在宮裡了,這都要裝火車運到南方去。先運到杭州,不行的話還要運到四川。唉,這都是我們大明朝的寶貝啊。」

朱佑榕輕聲道:

「不只是我們大明朝的寶貝,這是我們幾千年華夏文明的精華……」

向小強看著這些沉甸甸的箱子,上面的黑漆字寫著:

殷商—青銅饕餮紋尊……西周—青銅獸面紋方鼎……戰國—銅錯金曾侯乙編鐘—第56號甬鍾……大明—宣德錯金索耳銅爐……唐—鎏金坐藏佛造像……宋—羊脂玉松柏人物筆架……大明—翡翠丹鳳花瓶……

還有一些密封很好的鋼板箱,每隻箱子旁都有幾個禁衛軍緊張地守著。箱子上更是寫著價值連城的字眼:

宋—汝窯—青灰釉香爐……元—青花刀馬人海碗……大明—景德鎮官窯青瓷筆洗……大明—景德鎮官窯青花梅瓶……

朱佑榕望著箱子上這些字眼,帶著些驕傲地說:

「宋代的汝窯真品,如今世界上只有67件半……日本現存1件、美國現存3件、英國王室收藏4件,英國私人收藏1件、北京紫禁城有半件殘器……剩下的58件,全在我這裡。」

然後,她喉中滾了滾,竟有些哽咽地道:

「它們從沒出過這麼遠的門……這一路運去四川,路途遙遠……列祖列宗傳下來的東西,不知會不會在我手中有損毀……」

向小強望著這些價值連城的珍寶,也感嘆不已。他知道在二十一世紀,單件藝術品拍賣價格的世界紀錄,一直是中國瓷器創造的。真難想像,這些後世故宮裡的國寶,現在都是朱佑榕的私人財產。看來北明淪亡之前,應該是把北京皇宮裡的東西盡量的南運了。要不然肯定會向後世那樣,紫禁城的珍寶全部便宜了滿清。

向小強輕嘆道:

「陛下,您什麼時候走?」

「我不走。」

向小強一愣,以為自己聽錯了。

朱佑榕望著天空,很堅定地道:

「我不會離開南京的。我是大明的天子,大明天子從來都是跟國都共存亡的。」

鄭恭寅搖搖頭,無奈地道:

「唉,我們已經勸說過無數次了,沒用啊……」

不會吧……這是朱佑榕嗎?這還是那個嬌生慣養的朱佑榕嗎?

向小強相當意外。「天子守國門」,的確是大明的傳統。沒想到到了20世紀的今天,這份傳統還保留著。清軍三百多個師已經壓在對岸了,還有列車炮。朱佑榕留守南京,是堅信南京守得住?還是真的抱定了與南京共存亡的決心?

如果是後者,向小強真的要仰慕這個少女的骨氣了。

但是,皇帝不走,他這個人民衛隊司令也是走不了了……向小強感到一陣徹骨的寒。

……

從皇宮出來,向小強坐在車裡,望著窗外拖家帶口往城外火車站涌去的平民。很多有錢人汽車上捆滿了行李,按著喇叭,在人流中慢慢爬行。還有一些步行的太太小姐們,懷裡抱著小狗小貓,身後的家丁們扛著行李……

昨晚新內閣宣布開通幾趟列車,供南京願意離開的市民南遷。老人和兒童是一定要走的,還有在南京城裡不擔任要緊職務的婦女也可以撤離。從今天早上開始,南京就到處可見這種逃難的人流了。

街上到處都是家人離別的景象。兒子送別父母、丈夫送別妻子、父母送別孩子……一對對、一群群,抱在一起哭。

路邊一個父親,用力從小女兒手中奪走大絨毛熊,扔在一旁,不顧女兒大哭,硬是把她塞在已經滿噹噹的小汽車裡……街上,到處是這種被丟棄的絨毛玩具、布娃娃,還有散開的被褥、棉襖……

街邊高大的銀行門口,突然衝出二十多個荷槍實彈的憲兵,一字排開。銀行里兩個兵抬著沉重的鋼板箱出來,搬上一輛軍卡……然後又是一箱……

向小強知道,箱子里是金條。現在南京和上海的所有黃金,都正往南方轉運。

這一切都是自己一手搞出來的嗎?

他搖搖頭,自我安慰道,自己帶隊北上救人,只不過是給了滿清一個借口罷了。那個廣武皇帝能政變上位,就是要打定主意南侵的。沒有自己這個事,也會找出別的借口。甚至會製造一個什麼「事件」來當借口。

但,這導火索畢竟是自己點燃的,現在後果終於壓到自己身上了。他和朱佑榕,一個主使者,一個執行者。朱佑榕這個小女孩都有勇氣留下來承擔這個責任,他向小強身為大男人,又有什麼可害怕、可抱怨的呢?

儘管這樣想了,向小強仍是感到手腳冰冷,冷汗不斷滲出後背,手一直在輕輕的抖。

……

又過去了三天。

南京城裡該撤的人都撤的差不多了,現在連白天街上都是空蕩蕩的,已經看不到老人和小孩了。留在這裡的平民都是有重要崗位的。街上稀稀落落的行人中,女性的比例也大大減少。

到了晚上,這座城市幾乎一片漆黑。秦淮河畔的霓虹燈也不亮了,那些遊船畫舫、青樓夜總會已經好幾天都不開了。大街上黑洞洞的,兩側的樓房沒幾扇窗戶亮燈了,只有路燈靜靜的亮著。一隊隊巡邏的憲兵,整齊的腳步回蕩在街道上。

從清朝動員到現在已經十天了。總動員後這麼久還不打仗,世界各國都很不適應。大家都在猜測清朝是不是真的想打仗。各國都在猜測,清朝廣武皇帝動員只是為了做做樣子,搪塞一下日本。畢竟面對南明如此堅強的長江防線,清朝皇帝可能也沒有信心……

但是另一種反對的意見是,十天以來,集結在長江北岸的清軍只增不減,從動員前的約100萬常備軍,到現在的350萬大軍,平均每天增加25萬人。這麼強的集結,實在不像是不願打的樣子。

至於什麼時候打?分析家認為,這幾百萬大軍壓境,每天耗費的軍費都是天文數字。要是真拖上半個月一個月的,就是富庶的南明也耗不起。所以要打的話,就這幾天了……

至於英國,大家都明白,英國不會為了一個遠在天邊的盟友而挽袖子助拳的。南明能期望得到的,也就是一些援助,經濟上的、技術上的、外交上的。現在整個歐洲,不,應該說整個西方,除了德國和義大利,都患上了戰爭恐懼症,1914—1918年的戰爭留給他們太多的恐怖回憶。現在是別人不打到自己頭上,一般不會去為別國打仗的。

要來大明「共度除夕」的英國王儲愛德華,坐著胡德號一路視察海外殖民地,本來最後一站是大明的,前一段時間停在新加坡過聖誕節。正逢清朝戰爭動員,他便賴在新加坡不走了。應對記者採訪時說,父王喬治五世病情惡化,他在等進一步消息,如父王病危,他可能會取消訪明計畫,打道回國。

但大家都明白是怎麼回事。

這些天,大明的情報機構不斷收到北邊傳來的情報,關於清軍的數量、裝備、集結地、以及最重要的,何時進攻。

在這一點上,各份情報相互矛盾,時間眾多。從最遠的二月份進攻,到最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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