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敵後千里 第91章 滿奸

已經過了濰坊站了,很順利,和青州站一樣。此時已經是夜裡四點多了,進入了一天中最漆黑的一段時間。最後邊的兩車憲兵大都睡得很熟了,只有盡責的周德才還硬撐著,但是他看到的也是「滄州站」。

向小強又來到這節包廂。跟進來的還有蝸牛。

秋湫一見蝸牛,總算見到了娘家人,小嘴一撇,登時眼淚就下來了,委屈地叫一聲:

「蝸牛叔……」

這麼多天的擔驚受怕、受的委屈,此時全釋放出來了。蝸牛也真像個慈祥大叔一樣,在秋湫身邊愛憐地安慰她,就像安慰自己的女兒一樣。

蝸牛……叔。

向小強訕訕地站在旁邊,咀嚼著這個稱呼。比較鬱悶。

秋湫聽蝸牛說著父親是多麼擔心她想念她,囑咐自己一定要好好配合姑爺,一定要救回秋湫……秋湫也在說這些天是多麼的想父親,多想回到家裡給老爸捶捶後背揉揉肩(雖然從沒捶過一次),多想回去以後,再也不惹老爸生氣了(雖然一直就惹的)……

這邊秋湫在哭,那邊十四格格也在哭。十四格格聽著秋湫在那裡肆無忌憚地訴說著父女情深,自己虛弱地靠坐在牆角,胸脯不停顫抖著,面頰慘白,眼中淚水不停地留下來。

這一切都被向小強看在眼裡。向小強輕輕示意秋湫和蝸牛一下,指了指角落的十四格格。

頓時一靜,十幾道目光都向角落望去。十四格格發覺了,抹了一下淚水,又恢複了傲慢的神色,含著眼淚看著他們。

「哼,」一個女孩輕聲嗤道,「她還哭,她有什麼好哭的,就是她把我們抓來的。」

向小強看了她一眼,沒說話,把那份《大清日報》遞給她。一群女孩子傳看一番,本來她們只知道北清政變了,要把十四格格捉回去,現在才知道這個十四格格已經家破人亡了。

一陣唏噓,包括秋湫在內的女孩們,看十四格格的眼神也不那麼厭惡了。有幾個甚至還有些同情。

向小強輕輕揮揮手,讓他們帶著小五先到下一節車廂待一會兒,他要單獨和十四格格談談。

他在秋湫和蝸牛面前自然是說一不二,又經過兩次「傳奇般地」營救,秋湫手下這些小妮子們也對他崇拜之極,再加上他和秋湫這層關係,已經隱隱把他當作「姐夫」來看了。

小五見自己要被帶離格格身邊,有些惶恐,但向小強給她一個很和善的眼色,她也明白了向小強大概是要勸說格格不要自殺,依戀地望了格格一眼,跟著秋湫她們出去了。

……

豪華包廂里就剩下向小強和十四格格兩個人了。

向小強蹲在十四格格面前,嘆道:

「唉……她們都走了,你也不必硬撐著了,想哭出來就哭出來吧……」

十四格格漠然的望著眼前的地板,什麼也不說。

向小強想了想,又說道:

「你渴不渴?從昨晚我們上來,你就一滴水也沒喝過吧……等著,我給你倒一杯來。」

他起身到豪華包廂的吧台後邊,找到暖瓶和杯子,倒了一杯熱水。然後又在一邊一陣翻找,找出一包蛋糕。

「哎,再大的事,也得該吃吃,該喝喝,」他席地而坐,把杯子塞到十四格格手裡,然後又拆開蛋糕盒,推到她面前,自己先拿一塊咬起來,「唔,別說,這味兒還真不錯,你們大清朝的蛋糕能做的這麼好吃,快趕上我們那兒的元祖了……嗯?他奶奶的,還是小日本生產的!日,還是不小心吃到日貨了。」

他一邊自說自話的大嚼,一邊偷看十四格格的反應。

十四格格下意識地雙手緊握著滾燙的茶杯,望著杯中反射的燈光。慢慢地胸口也不那麼劇烈地打顫了。她捧著杯子貼近嘴邊,輕輕啜了一口,呼出一口氣,好像放鬆了好多。

向小強乘機拿起一塊蛋糕遞給她,十四格格也下意識地接過,放在嘴邊小口咬起來。

向小強心中高興起來,這樣就成功了一半了。最怕就是她不吃不喝裝死魚,那就難辦了。

剛才只是悄聲跟十四格格提了一下,問她願不願意跟著去明朝。但當時要進濰坊站了,手下人趕快把他叫回去了。

帶十四格格一塊兒會明朝,這也是向小強突發奇想,靈感突現。在那邊跟手下一說,大家都覺得這個主意簡直太絕了。

想想看,就在清朝正在國際上譴責明朝的時候,就有一位清朝格格要到明朝「政治避難」,這個政治意義有多大,就連突擊隊這些大兵也一清二楚的。

剛才已經發報回東廠,說十四格格正在他們同一列車上,有可能說動她來明朝流亡,問如果成功的話,大明那邊怎麼說?能給她什麼身份,什麼待遇?

東廠的回電幾乎馬上就過來了,從字裡行間都能感受到那種欣喜若狂。回電要他們施展一切解數,一定要說動十四格格,一定要她過來,至於條件,馬上就向上報。電文還指令他們,能讓十四格格自願最好,如果到了地方她還不願意,就強行把她劫到潛艇上。意思是說不動慢慢說,總之人一定要先弄到手。

事實也如此。沈榮軒盯著電報員發出回電後,就立刻帶著江美廬去昌平侯府面見女皇了。假如十四格格真過來,那給她什麼待遇、什麼地位,這都不是他這個廠督說了算的,甚至也不是政府內閣說了能算的。雖然書面上對清朝稱呼都是「偽」、「偽」的,但事實上,人家就是個貨真價實的皇族。接納別朝皇族這種事,一定要朱佑榕本人出面才行。

沈榮軒對向小強很是滿意。當初沒看錯人,小夥子真是塊料,原只指望他救出十二個艇員就不錯了,現在居然還捎帶了一條大魚。

……

但是首先他們得順利地逃出去才行。這個正在按計畫進行,要看老天給不給機會了,沒什麼好說的。其次,就是十四格格現在還沒說話呢。

「那個……」向小強小心翼翼地沒話找話,「那個叫苗翠花的,你真不該叫人槍斃她的。這很蠢,真蠢,真的。要是我的話……」

「苗翠花在浦口的陸軍醫院裡。」

十四格格深吸一口氣,淡淡地說。聲音很啞。

向小強心中一陣欣喜,套到了話,證實了自己的猜測,而且看來十四格格也不是個冷血殺人狂,他一陣欣慰。

十四格格看了他一眼,嘆道:

「這是我最後的時刻了……你想問什麼就問吧,不必拐彎抹角的套了……先說好,軍國機密不能告訴你。」

向小強一愣。最後的時刻?什麼意思?死?

難道剛才說的建議,她壓根沒在腦子裡過一下嗎?而且「軍國機密不能告訴你」,到現在她還向著清朝?

向小強迫使自己靜下心來,試圖代入十四格格現在的心境。他問自己,一個高傲的、手握大權的格格、郡主,一直都是高高在上,突然一天家破人亡,父親被殺死,自己被捉拿,而這一切都是自己一直效力的王朝所出賣,她會是什麼感覺?什麼心情?

她雖然是格格,是郡主,但絕不是那種被從小嬌生慣長大的溫室花朵。很明顯,她有著強烈的企圖心,有著強烈的靠自己本事證明自己的願望。

在吃了這麼多苦、付出這麼多努力,剛剛回國得到封號、地位、權利,剛剛打拚出自己的一片天下的時候,突然天降橫禍,一切都沒有了。

身為「作亂宗室」之女,估計最輕也是被宗人府終身圈禁。但她還是粘桿處的原最高長官,這個身份太危險了,多半還是難逃一死。即使是死,她估計也是帶著無限的怨恨、不甘而死的吧。

不甘心。她絕對不甘心的。

……

向小強閉著眼睛「體會」了一會兒這種感覺後,緩緩開口道:

「格格……」

「別這麼叫了……我現在什麼都不是了。」

向小強微笑道:

「怎麼了,我說你是,你就是。你以為北京那個篡位的暴君說一句剝奪你封號,你就什麼都不是了嗎?你還真打算把那個竊國大盜的話當回事嗎?」

十四格格微微一怔,抬眼看著他。

「說實話,我都不把他的話當回事。再說了,就算剝奪,也最多剝奪你的郡主號,但只要你出生在皇家,身上流著愛新覺羅氏的血,你就是格格,誰也改變不了的。」

十四格格沒有說話,只是目不轉睛的盯著他,眼睛裡微微顫動了一下。

「說開了,多大的事啊,就死、死的……我不知道你到底是因為什麼。因為父親、兄弟姐妹被抓被殺?切,老實說,人長這麼大,誰不經歷失去親人這種事?也許你說這不一樣……好,那我給你講個真人真事。在我們大明,有一戶人家,晚上進了強盜。強盜用刀捅死了父親、母親、哥哥、姐姐,最小的小女兒也被捅了好多刀,送到醫院活了過來。但是她脊椎被刺傷了,從脖子往下全癱瘓了。而且臉也破了相。也就是說,她不但成了醜八怪,而且一輩子只能在床上過了。那個兇手到現在還在逍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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