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敵後千里 第85章 光榮屬於MG

短短几秒之後,山谷里靜下來了,凌亂的步槍聲也停了。

向小強悄悄抬頭看,兩節機槍窗口處,玻璃粉碎,木板車廂鑿得全是眼,木刺都劈出來。轉盤機槍的位置下面,還有血慢慢滴到路基上。

火車裡傳出一片鬼哭狼嚎聲,每個窗口都空無一人,可以想像到所有人都爭相趴在地板上。

然後聽到呼喊裡邊夾雜著軍官的怒斥,還有兩聲清脆的手槍響。不知是鳴槍示警還是真宰了人。總之片刻後,一些窗口探出了腦袋,這次都把鋼盔戴上了。

然後,馬克沁又響了起來,向著山上大致位置掃射。

大概是機槍壯了膽,步槍也紛紛探出來,跟著機槍掃射的方向射擊。

山坡上「撕亞麻布」的聲音又響起來,馬克沁機槍處一片木屑橫飛、鋼花四濺,立刻又啞掉了。

馬克沁的水筒套被打穿了,水像小溪一樣流出來。薄鋼護板被鑿穿三個眼,第二個機槍手仰面朝天,脖子和前胸各有一血泉眼,還在飆著血。

但這次步槍沒有也跟著啞掉。山上的火力點暴露了。火車上一片咒罵,幾百支步槍找准了目標,頓時一片震耳欲聾的炸響,夾雜著「奶奶」、「小舅子」不絕於耳,山谷沸騰了,無數子彈蝗蟲般地向山坡上的火力點撲去。

向小強雖然知道工事構築得很好,但看到火力這麼密,不禁偷偷回頭望著山上,嘴裡咬著一把乾草,汗都下來了。

……

子彈「撲哧撲哧」地打在大米袋上,正面麻袋轉眼就被開了十幾個眼,白花花的大米流出來。但生大米非常硬,能像沙子一樣很好地吸收子彈的能量,加上米袋子實在夠厚,子彈最多鑽到三分之一就鑽不進去了。要是麵粉,就不行了。

工事里很黑,小小的射擊口光線進來,只有機槍手臉上一小塊是亮的。外面子彈嗖嗖的,「撲哧撲哧」鑽進米袋。機槍手聚精會神,一槍一個點射,相當精確。槍口每閃一下火焰,下面火車窗口就有一個人被爆頭,濺起一片血霧。

供彈手兼任起觀測手的職務,蹲在主射手旁邊,拿著望遠鏡,透過正面射擊口和左側射擊口向下眺望,看有沒有清兵下火車向山上包抄。還隔幾秒鐘就望一下機槍上剩下的彈鏈長度。

隨著射手的扣動扳機,彈鏈一下一下跳動著變短,還剩十來發的時候,供彈手便抄起一條新的彈鏈等著。隨著最後一枚彈殼跳出,他飛快掀起機匣蓋,拉出舊彈鏈,裝進新彈鏈,「啪」地按上機匣蓋,射手又開始眯著眼睛點射。供彈手立刻坐在地上,飛快地往空彈鏈里裝子彈。隔上十來秒,就得抓起望遠鏡,透過側面射口看兩眼。對於這種火力點來說,被人包抄是最可怕的事。

一人身兼兩職,他簡直比主射手還忙。彈鏈剛剛裝完,下面槍聲漸漸稀疏了,射手大喊一聲:

「換槍管!」

這種機槍理論上連續打150發子彈,槍管紅熱了才需要換。而現在才打了不到100發,而且主要是點射。加上現在是冬天空氣冷,槍管散熱良好,更不需要換那麼早。不過現在火車上的射擊暫時被壓制下去了,是個換槍管的好機會,現在不換,待會兒對方萬一鼓起勇氣,漫山遍野地向山上衝鋒的話,那真是把槍管打紅都沒機會換了。——雖然看目前對方的士氣,下車衝鋒可能性不大。

射手把機槍抽進來,扳開卡榫,把槍套護管旋轉90度,倒出滾燙、冒青煙的槍管。供彈手帶著石棉手套小心接過,靠在一邊,拿起另一根備用槍管遞給射手。射手飛快地把槍管推進套管,轉回來,再壓上卡榫。整個過程也就不到十秒鐘。

槍管換好了,機槍重新架在射擊口。車上的清兵又都趴下去了,射手沒開槍,只是眯著眼睛監視著。

按道理說要是一般戰場的話,一挺「啄木鳥」機槍居高臨下,俯視著進退不得的軍列,車上人又沒有四散奔逃,完全可以反覆掃射,把整車敵軍全打死在車裡。不管是現在的木板車廂,還是後世的鋼板車廂,都擋不住「啄木鳥」機槍的子彈。

但現在不行,車上還有要救的人,更要命的是不知道她們在哪一節車廂里,所以只能重點壓制車上的機槍。對於幾百支零散開火的步槍,只能挑打得最歡的爆頭,不敢全面掃射。

而且,他們的子彈也有限。

……

山下趴著的向小強聽著車廂里的哀嚎,看著沿著車底嘀噠下來的血,大口深呼吸,強迫自己不移開目光,盯著那些血看。他感到自己的心在慢慢地變硬,慢慢地變成一個見過血的老兵。

向小強終於親身體會到這種機槍在戰場上能佔到多大的優勢了。敵軍有一千人槍,還有一挺輕機槍一挺重機槍。但現在被壓得抬不起頭來,而且至少已經傷亡幾十人。

他也明白了二戰戰場上的盟軍士兵為什麼對MG機槍的槍聲——那種類似撕亞麻布的聲音,懷有那麼大的恐懼。

他玩過的幾款二戰射擊遊戲里,只要前方同伴充滿絕望地大喊一聲「MG42——」,那就意味著,你必須在第一時間卧倒,或者趕快找到遮蔽物,不然立馬就會「GAME OVER」。伴隨著遠處恐怖的「撕亞麻布聲」,身邊照例會響起同伴的聲聲慘叫,子彈打在血肉之軀上的「噗噗」聲,還有耳邊空氣的嘶叫。

眼下,他親身體會到了。這是現實,比遊戲真實得多。

其實二戰老兵回憶的「撕亞麻布聲」,一般不是指這種「啄木鳥」即MG34,而多是指它的改進版MG42。MG34理論射速900發/每分,還能勉強聽出每顆子彈的聲音。MG42理論射速卻有1200發/每分,根本聽不出每顆子彈的聲音,全糊在一起,在遠處聽就像一個狂燥的人在猛撕亞麻布。

「可惜,可惜,」向小強嚼著乾草,心中強笑道,「俺1940年就要回去了,等不到MG42出世了……」

車上又是幾聲清脆的手槍聲,在長官的嚴令下,兩挺機槍又響起來,隨即又被「啄木鳥」兩下點啞。

三次了,大概沒人再敢靠近機槍了……當官的再威逼,恐怕要嘩變了……

向小強看一下懷錶,很好,從開打到現在,只有八分鐘,把對方兩挺機槍打啞了三次。他們怕是已經沒有機槍手了。就算他們剛才就發電求救,沒有一個小時救兵來不了。

可以再打兩輪,等他們士氣低到極點,恐懼高到極點,很快就可以衝上去一舉控制局面,把傷亡降到最低。

……

向小強很奇怪,清軍都被打成這樣了,而且明明知道是沖著十二名女俘來的,為什麼他們不把那些俘虜拉到窗口前當盾牌?小分隊事先商量的時候,就怕清兵這麼干,那一點辦法都沒有,機槍肯定不敢打了,只有端著衝鋒槍上去硬拼了。

但,為什麼對方沒這樣做?是一下子被打蒙了,沒想起來?還是……

他的心一沉:不會是她們都被機槍打死了吧……

這個念頭一閃過,理智立刻告訴自己不可能。他親眼看到的,山上機槍打得很小心,絕沒有亂掃射。他的心中標準,十二個女俘中,允許在戰鬥中傷亡兩三個。這次能活著救出八到九個人,就算成功。當然,他心愛的秋湫是決不允許破一點皮的。他已經下定決心,要是秋湫死了,他會把這車人全殺光。

山上機槍堡里,觀測手端著望遠鏡仔細看著每一節車廂,確認每一個清軍官兵都正趴在地板上瑟瑟發抖。沒有人敢靠近兩挺機槍,那周圍除了血就是死人。鐵道旁而十來米的灌木叢中,隊長帶著八個弟兄正等著自己的信號。

他反覆觀察,確認清兵已經被打掉最後一絲鬥志、並且沒人下車包抄後,拿出哨子,臉湊在射擊口,向山下猛吹。

聽到山上尖利的哨聲,向小強從懷裡掏出一隻長形的小圓筒。這小罐像後世的者喱水瓶子那麼大,上方有個拉環。這是他特地跟東廠要的特殊道具,可以在劫車行動中起到畫龍點睛的作用。

他提起喊道:

「預備——」

一下拉掉拉環,等了兩秒鐘,再次喊道:

「投!!!」

鐵道一側的草叢中,飛出九枚小罐,準確地飛進每一節車廂的窗戶。隨即,最後一個人又補投了一隻,扔進第十節車廂。

十節車廂中紛紛發出「哧————」的聲音,幾秒鐘後,窗口便升騰起黃色的煙霧。

草叢中九個人一起大喊:

「芥子毒氣——!芥子毒氣——!快跑啊!!!」

濃烈的黃煙中,車上清兵正不知所措,突然「芥子毒氣」四個可怕字眼鑽進耳朵。頓時,整列火車沸騰了,每個人都發出絕望的哭喊,閉著眼睛,用袖口拚命掩住口鼻,爭相從窗戶外鑽出,相互踩踏,慘叫不絕於耳。

一次大戰之後,「芥子毒氣」這種可怕的字眼迅速傳遍世界,傳遍各國的軍營。人人都知道這種可怕的黃色霧狀油煙,代表著皮膚潰爛、肺部灼傷、眼睛失明、喪失性命……

現在,列車上,紀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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