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41

西晉的陸機——有名的名士,寫過《文賦》——他養了一隻狗,名叫黃耳。他帶著那隻狗到京城做官,狗幫他叼拖鞋的時候,陸機對黃耳笑道:「我家好久都沒有給我寫信了,你說他們是不是不喜歡我了?我寫了一封信你幫我帶回家吧?」狗以狗特有的方式狂叫著跑了一圈,點頭答應了。

陸機把信裝在竹筒里,系在黃耳的脖子上,黃耳就上了高速公路。它一路上都高興得驚人,餓了就吃草叢裡的小動物。每當經過大河的時候,它就依偎在擺渡人的腿邊,用臉磨蹭著他們的褲腳,討他們的歡心,因而就得以乘船過河。

它來到陸機的老家,一路狂叫著奔向大廳,陸家人打開竹筒,看完了書信,圈出了信里的幾個錯別字,就要回卧室了。黃耳卻大叫著把他們喊了回來,陸機的家裡人只好在黃耳的監督下寫了回信,如果寫得不夠肉麻,黃耳還會不滿意地叫。他們把回信放在竹筒里,把竹筒系在狗的脖子上,狗又以驚人的快樂跑回了洛陽。平常人走完往返的路程要五十天,但是黃耳只用了二十五天,陸機很是得意,把黃耳借給了很多人當郵差,當然,黃耳都活蹦亂跳地完成了任務。

先別急著喜歡陸機家的黃耳,我再給你們講個故事先。

陸機的鄰居海老頭也養了只寵物。是一隻白色的狐狸,他給白狐蓋了一間房子——我願意把我對自己房間的最終幻想借給白狐。那是一間牆壁白色的房子,有一張柔軟的床——親友來作客時,海先生都會對白狐通報姓名:「王生,男,二十五歲,未婚,現任九品官。」報完以後,白狐就從它房間的窗戶里伸出手,同客人握手,小手肥白軟膩,如同七八歲的孩童。有人把頭伸進白狐房間的窗子,想偷窺他的樣子,白狐就會拿石頭打他,並且再不和他握手。

我想當那隻壞脾氣的白狐,被所有人在背後指點批評,但主人最寵我呀最寵我。那隻最勞苦卻開心的小狗則是凄涼的,把寵物當成新款郵政車也不是厚道的。

過了幾年,兩隻寵物都死了,陸機給黃耳挖了個土坑,海先生給白狐豎了個牌位。

這個故事告訴我們:寵物是用來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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