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三回 唐皇苦心教太子 馬周意深論佛道

李世民自從班師回到京城,身體狀況大不如以前,其先是靜養一段時間,感到精力不濟,便乾脆把朝中庶務交給李治辦理,僅對大事過問一下。日子一天又一天過去,暑氣漸漸加重。李世民呆在宮中感到悶熱,就想出外避暑。他以往每到暑期,常到九成宮避暑。前些日子,閻立德來報,說宜君的玉華宮已經建成,李世民早就對破舊的九成宮不喜,現在聞聽玉華宮已成,遂帶領身邊重臣起駕前往宜君。

太子李治留在京城監國,房玄齡、長孫無忌、褚遂良等人亦留京輔佐。

車駕出了京城向北進發,過了渭水、涇水交匯處,即進入山區。他們愈往北行,愈覺山間的清涼漸漸加重,微風拂來,一絲涼意沁人心脾。車駕在路上行了二日,方才到達宜君地面。舉目望去,只見滿目中皆是鬱鬱蔥蔥的綠樹,微風拂過,松濤陣陣。

車駕上了一個高坡,赫然見前面有一處青磚碧瓦的所在。閻立德來到李世民車前,稟道:「陛下,前方就是玉華宮。」

李世民讓車駕停下來,然後步出輅車,眺望前方。只見玉華宮背枕山峰,一條清清的溪水繞於宮前,亭台閣樓掩映在山谷之間,松柏森森,端的是一個好去處。

車駕轆轆聲中駛入玉華宮內,李世民到中間闊地下車,只見四周翠陰交合,立即覺得一股涼意撲面而來。宮室布置充分利用了山勢和山谷間自然形成的扇形地帶,以丹鳳門、前殿、後殿、昭陽門為中軸線,東西兩側分布飛香殿、飛霞殿、澄華殿等建築,院內還引水築池,一左一右建有潔水湖和廣明湖,渠水在院內曲折蜿蜒,最後注入南牆外的溪水中,由此更添一分清涼。玉華宮內遍布奇木、怪石、異花,香氣撲鼻。

眾人進入殿內,只見門牖上下,皆金碧輝煌,金虯伏於棟下,玉獸蹲於戶旁,檐楹皆傅白金,其壁砌生光,瑣窗射日,實在工巧之極。

李世民觀罷宮室內外,非常滿意,對閻立德道:「嗯,此宮造得不錯,你可將有功人員列出名單,朕要給予賞賜。」

武德四年五月,李世民攻破洛陽城,看到那些富麗堂皇的宮殿,不禁感嘆道:「逞侈心,窮人慾,無之得乎!」並下令焚毀乾陽殿、則天門和端門樓。到了貞觀年間前期,由於魏徵等諫臣的反對,李世民雖有興造之心,然尚能予以克制。隨著時間的推移和環境的改善,李世民開始放手大興土木,也不在乎臣下的勸諫了。

自從魏徵逝後,朝中不乏勸諫之人,然沒有一人能如魏徵那樣觀點鮮明,勇於直諫。其後的劉洎尚有魏徵之風,惜其被賜自盡。看到李世民開始大興土木,朝臣中有人想諫,然又想到國勢興旺,倉庫盈積,皇上花些錢造些宮室,實在不算什麼,也就無心再諫。

令李世民想不到的是,後宮中有一女寫成一疏奏,欲來勸諫一番。

是夜,李世民喚來太監,讓其通知充容徐惠前來侍寢。

徐惠是年二十歲,其入宮之時被授為才人,二年後又被授為充容。她此次隨李世民來到玉華宮,剛剛晚膳過後,聞聽太監來喚,遂手拿疏奏,隨太監來到李世民的寢殿。

徐惠入席殿向李世民叩拜,李世民是時正坐在椅子上養神,即喚其平身。李世民抬眼一看,燭光下,徐惠那不經意露出的雙肩,宛若象牙雕成的豐滿臂膀,優美極了。李世民看到這裡,心裡不由得一動,臉上泛出微笑,喚道:「惠兒,過來坐在這裡。」

徐惠臉上頓時掠過一絲紅霞,然後乖覺地緩步過來,投入李世民懷抱中。

李世民環抱徐惠那嬌小的身軀,用臉輕撫她那稚嫩的秀面,贊道:「惠兒,你今日敷了什麼香?其香氣中還透出一絲甜意呢。」

徐惠輕聲道:「陛下,臣妾未用任何異香,想是臣妾久未侍奉陛下,所以陛下覺得有些特別。」

李世民用手輕彈一下徐惠的粉臉,說道:「惠兒,莫非怪朕久未喚你嗎?」

「臣妾不敢。」

「我們待會兒共同沐浴,這裡尚有數枚交趾貢獻的蟬蠶形瑞龍腦香,你可嘗試一用。」

徐惠輕聲答應一聲,然後自懷中起身立於地面,說道:「陛下,臣妾今日有疏一道呈上,請陛下御覽。」她說罷,自袖中取出該疏,將之呈給李世民。

李世民接過疏奏,說道:「朕知道你辭致贍蔚,寫一些詩賦為拿手之事,今日怎麼又想起進疏奏了?惠兒,自古以來不許後宮干政,你不可違了此條制度。」

「臣妾知道,然向陛下進諫言,實為有益國家之事,卻與後宮參政不相干。」

李世民不再接言,埋頭看疏奏中言語。只見徐惠開篇寫道:「陛下東戍遼海,西討昆丘,士馬罷耗,以有盡之農功,填無窮之巨浪;圖未獲之他眾,喪已成之我軍。昔秦皇并吞六國,反速危亡之基,晉武奄有三方,翻成覆敗之業;豈非矜功恃大,棄德輕邦,圖利忘危,肆情縱慾之所致乎!是知地廣非常安之術,人勞乃易亂之源也。」李世民讀到這裡,抬頭笑道:「嗯,你責朕勞師遠征,民力輕用。惠兒,你須知為國者必有戰事,朕不學漢武帝窮兵黷武,然必要的戰事也躲避不開。」

「臣妾以為,此次遼東之戰,其實沒有必要興兵。」

「嗬,瞧你那緊繃的臉兒,酷似朝中的諫臣嘛。」李世民不再深入說此話題,接著往下看去:「翠微、玉華等宮,雖因山藉水,無築構之苦,而工力之巨,不謂無煩。有道之君,以逸逸人;無道之君,以樂樂身。」徐惠這樣寫,是責李世民近年來營造之事漸多。李世民棄九成宮不用,新建翠微、玉華二宮,如此大興土木,與其貞觀初年的所為大相徑庭。

徐惠最後重點勸諫李世民不可有驕逸之心,其寫道:「伎巧為喪國斧斤,珠玉為盪心淍毒,侈麗纖美,不可以不遏。志驕於業泰,體逸於時安。」

李世民讀完,閉目靜思,繼而睜目道:「惠兒,可惜你為女身。若朝中有女官,你定是一個女魏徵。嗯,你的話,朕記下了。朕答應你,今後非事出無奈,絕不開戰;非衣食所需,絕不求奢侈。」

徐惠躬身道:「陛下能納臣妾之言,臣妾唯心存感激。」

「你不用感激。朕克制己欲,即是天下之福,朕明白這個道理。惠兒,古往今來,後宮之人持疏奏勸諫者,你為第一人。」

李世民起身問道:「惠兒,朕問你一個問題,能回答嗎?」

徐惠點頭答應。

「聖人云,食色性也。如床笫之歡,為人之本性,能歸入驕逸之列嗎?」

「這個,這個……」徐惠一時語塞,她雖入宮數年,多次被李世民雨露惠及,然一提到性愛之事,不自禁臉上泛起紅潮。

「你覽遍群書,其中難道未語及此節嗎?」李世民見徐惠面露羞澀,心中得意,又追問了一句。

徐惠輕輕一笑,臉龐現出兩個酒窩,答道:「陛下心裡明白,卻來考問臣妾。床笫之歡合乎人倫,雖聖人亦不可迴避,然夫婦之禮,止於庭院之間,不可過濫過度。」

「朕今日叫你來,合乎夫婦之禮嗎?」李世民邊說邊過來,一把攬著其腰,低頭吻其耳垂,又道:「惠兒,我們共同入浴吧。」

後宮佳麗甚多,徐惠雖得李世民喜愛,然已數日未近李世民身側。李世民手臂甫一挨其腰部,其身子即變得軟癱如泥,急忙側身靠在李世民的胸膛之上,抬眼向李世民望去,其眼中柔波流轉,幸福無限,似一溫順的貓兒蜷縮在主人懷中。

溫泉的柔水蕩漾了徐惠那顆春心,其滑如凝脂的皮膚經溫水一浸,漸漸透出稚嫩的淺紅色。李世民心愛其秀色,雙手不免在她的身上摩挲了數回。兩人須臾沐浴罷,即在宮女的侍候下相扶邁入寢室。

李世民這一段時間有時偏愛和處子交歡,喜歡品嘗那處女的嬌羞和恐懼,以及長夜相擁稚嫩胴體的樂趣和滿足;有時尋來熟稔的后妃,品評其可人的韻味和風流。其今夜與徐惠交歡,使他同時體會這兩種滋味,其酣戰興罷漸歸平靜,猶瞧著徐惠那文靜的面龐欣賞不已。

徐惠此時雙目大睜著,她忽然在燭光中瞧見李世民鬢間生出了數根白髮,遂心中暗嘆一聲。李世民心思何等細膩,立刻察覺了徐惠容色的細微變化,遂將大手緊了一緊,使她的身軀更加貼緊自己,問道:「惠兒,你為何微皺眉頭,有什麼煩心事嗎?」

徐惠將臉兒埋在李世民的胸間,搖頭不語,既而抬頭輕輕說道:「臣妾動輒勸諫,定會惹陛下不喜。」

「朕什麼時候怪你了?」

「陛下若不怪罪,臣想再勸諫一句。」

「嗯,你說吧。」

「陛下年近五十,不複壯盛年輕之時。聖人固然說過『食色性也』,然房事不宜過度。臣妾見陛下近來夜夜召人侍寢,臣妾不敢心念妒忌,唯思陛下房事有度,如此對身體有益。」

李世民微笑不語,伸手捧著徐惠的那張鵝蛋形小臉,問道:「朕今日若不臨幸你,你難道就心性坦然嗎?惠兒,朕心愛你們,如此方有了許多春夜,使得兩情歡洽。朕若心性如鐵,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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