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54、冷公子的笑

酒店,總統套房。拉著窗帘,幽暗,寂靜無聲。

一個瘦弱的女人,纖細的手指間夾著一支精緻的煙。她坐在五台電腦前,煙絲也如同她的體態一般瘦弱。

沈進躺在沙發椅里,嘴上掛著淡淡的微笑。

那個女人輕輕吸了一口煙,又吐出來,道:「你的遊戲進行得很成功,再過幾個小時夏遠就是股神了。」

沈進笑了笑,道:「一場遊戲的任何時候都有風險,最後幾個小時里也可能峰迴路轉。」

那個女人微微一笑,道:「你總是這麼謹慎又冷靜,難怪金融大廈里沒一個人玩得過你。」

沈進笑著道:「金融大廈里才幾個人?金融大廈外有什麼樣的人,那就難說了。」

沈進點起了一支煙,又接著道:「早上這一戰,大概是小徐哥這輩子最鬱悶的一戰了,什麼也沒動,就輸得一敗塗地了。」

那女人道:「誰讓夏遠在小徐哥剛準備出手的時候,就衝上去壓住他了呢。」

沈進道:「只是有一點,讓我想不明白。冷公子早上在夏遠攻擊小徐哥時,為什麼不趁機攻擊夏遠,這樣他不是有機會一下吃掉兩家嗎?他難道也幫著夏遠?」

那女人輕蔑地冷笑起來,道:「你這麼點水平和眼光,知道什麼?還自稱是股神夏國標的嫡系學生。現在你們五虎將五個里,最沒用的大概就是你這個進三少了。」

沈進苦笑著嘆道:「誰讓我這幾年,做的都是股票外的事呢?」

那女人道:「早上冷公子當然是想攻擊夏遠的,只是他根本沒辦法攻擊夏遠。早上夏遠攻擊小徐哥時,在時間和技巧上都精妙到了極點。你這種水平的當然看不出裡面的巧妙。冷公子這樣的人自然是絕對明白的。那時他如果不攻擊小徐哥,而去攻擊夏遠,夏遠隨時可以輕鬆地全身而退,那情形就變成冷公子和小徐哥交手,夏遠坐收漁翁了。所以冷公子不得不攻擊小徐哥。哎,沒想到夏遠水平會進步得這麼快。他對攻擊時機的把握可以用藝術性來形容了。好傢夥他們三個想害他,教他的三種方法竟然被他完美地吸收利用了,完全是幫他提高水平了。看來,我來上海是多餘的,從頭到尾都不需要我做什麼。」

沈進略有疑惑地道:「你的意思,下午也不需要你場外操盤,夏遠也能贏冷公子?」

那女人點頭道:「是的。」

沈進道:「冷公子這樣的人,我實在不能想像夏遠這21歲的人能贏他。」

那女人道:「我也想像不到,可是事實就是這樣。現在能贏夏遠的只有一個人了。」

沈進道:「你?」

那女人搖搖頭,道:「夏遠早上的技術,我也不是他的對手了。能贏他的,只有夏國標了。」

沈進笑了起來,道:「除非夏國標還活著,要不然,夏遠這個股神就當定了。」

下午1點整,比賽開始了。

這是最後的兩個小時了,兩個小時後,就產生這一屆的股神,就產生眾人從此抬頭看他的第一基金總裁,就產生一位管理上千億資金,笑點江山的金融大亨。

夏遠和冷公子從下午開始,一直在相互維持著,波瀾不驚。可高手都看得出,他們倆之間的相互維持蘊藏了多大的智慧。

無論是誰,只要稍一鬆懈,馬上就會落到下方了。

只是有一點最奇怪,夏遠從下午開始後,收益率總是不多不少,剛剛高於冷公子1%。

怎麼會一直這麼巧,不多不少,剛剛1%?

不知道,沒人知道,或許知道的只有他們兩人自己。

2點整,冷公子那邊突然沒有了動作,任何動作都沒有了。

沉寂,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夏遠也停下了操作,靜靜地看著屏幕,等待著。

2點05分。夏遠所在的操盤室,門開了。

門口站著一個人,一個白色襯衫,白色褲子,站得筆直的人,冷公子。

冷公子?他不是應該在操盤室嗎?可是他就是冷公子。

可是他又不是冷公子!

為什麼?

因為他在笑。

冷公子也會笑?

是的,冷公子也會笑。冷公子就在笑。誰也沒見過冷公子的笑。可是現在他偏偏就是在笑,現在在笑的人偏偏就是那個不笑的冷公子。

這是怎麼樣的笑容?

寒冬過去,春天第一縷曙光,融化了大地上的一切冰晶,積雪。

楊柳,飛花,在風中款款起舞跳躍。

水氣籠罩著的闊大湖面,一葉輕舟在湖心若隱若現,舟上好似傳來遙遠的笛聲。

冷公子笑了。他的笑很淡,但已足夠。

陸楓看著夏遠,微笑著,說道:「我輸了。」

夏遠道:「比賽還沒結束,你還沒有輸。」

陸楓道:「剛剛我已上報,放棄比賽,退出。」

夏遠道:「為什麼?」

陸楓道:「我贏不了你,你贏得了我。輸給你我很快樂。可是,你為什麼要讓著我?」

夏遠一愣,道:「還是讓你看出來了。」

陸楓微微搖頭,道:「不是我看出來的,是我猜的。你早上對付小徐哥的技巧,水平已經完全在我之上了。你完全可以輕鬆地對付我,只是你卻讓著我,因為我們是朋友嗎?」

夏遠嘆了口氣,道:「我從沒見過冷公子一口氣說這麼多話,你到底是不是陸楓?」

陸楓笑了起來,道:「好像是的。」

夏遠道:「你是不是冷公子?」

陸楓又笑了,道:「別人都這麼叫,我從來沒承認過。」

夏遠道:「今天你笑了很多次了。」

陸楓道:「是的。」

夏遠道:「你從前從來都不笑?」

陸楓道:「好像是的。」

夏遠道:「那你過去是對任何有趣的事都不感覺到好笑,還是因為別人都叫你冷公子,所以有時候為了保存冷公子的形象,也不得不忍住不笑?」

陸楓沉默一下,道:「這個你又何必一定要問這麼清楚呢?」

夏遠道:「我就是特別想知道。」

陸楓略微有些尷尬地道:「每一個人都會被盛名所累。有時候即使想笑,也只能忍住不笑。」

冷公子能做到忍住不笑,可是現在夏遠實在做不到忍住不笑,所以他大笑了起來,問道:「比如說呢?」

「你一定要問?」陸楓道。

夏遠道:「我一定要問,你也一定要說,因為,我們是朋友。」

陸楓臉上的笑意漸漸消失,然後又是淡然一片,他嘆了口氣,道:「比如說,小徐哥剃光頭的時候。」

夏遠大笑了起來。

陸楓也淡淡地笑了,道:「我真後悔和你說話。我相信,每個朋友和你說話以後,都會希望自己從頭到尾是完完全全的冷公子的。」

夏遠笑道:「可是和我說話的好處也不少,比如說,冷公子變成不是冷公子了。」

陸楓笑了一下,然後他臉上突然間沒了笑意,冰冷的一片,他看著夏遠道:「你保重,我走了。」

夏遠看著陸楓,道:「你去哪?」

陸楓走到窗口,看著窗外,道:「一個大概我也不知道的城市。」

夏遠道:「為什麼去?」

陸楓道:「因為我輸了,我的心也平靜了,我輸得很安心。」

夏遠道:「你要去多久?」

陸楓道:「也許一天,也許一星期,也許一年。」

夏遠道:「去幹什麼?」

陸楓轉過身,盯著夏遠,然後鄭重地冒出兩個字:「結婚。」

夏遠又大笑了起來。

陸楓卻沒有笑,他的臉上依舊是冰冷的一片,彷彿冰的顏色。

冷公子也要結婚?

是的,是人都要結婚。冷公子當然也會有結婚的那一天。

可是別人談到結婚,都是喜氣洋洋。可是陸楓為什麼臉上卻反而冷峻得像冰山?他到底是去結婚還是去送喪?

他是去結婚。冷公子去結婚。

冷公子去結婚,就不再是冷公子了。他要拋棄過去的盛名,拋棄他的「冷公子」,拋棄他過去的時光,拋棄他過去的一切。——當然,包括拋棄過去的自己。

如果是你,要拋棄昨天的你,心裡會不會也同樣感傷和懷念,或者是寂寞?

如果是你,要拋棄昨天的你,你的臉上也一定會冰冷一片的。

陸楓看著夏遠,道:「你贏了,我開心。你教了我一個道理,做股票,有意志不夠,還要有感情。我知道,我輸的是感情。」

夏遠看著陸楓,點點頭,道:「我理解。」

陸楓也點了點頭。

夏遠道:「你要和誰結婚?」

陸楓搖頭,道:「不知道,但我會去找。」

夏遠道:「你相信找得到?」

陸楓搖頭,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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