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41、醉人的酒

夕陽西下,將整條新安江映襯得燦爛奪目。大江奔騰,江聲濤濤,在夕陽火紅的余照下,像一條筆直的火蛇,向遙遠看不到的地方奔騰而去。

夏遠和顧余笑都坐在江邊,都點著一支煙,向遠處看去。

夏遠道:「你現在這樣的生活真是太悠閑了。」

顧余笑笑道:「是太悠閑了。而你現在的生活太忙碌了。」

夏遠笑著反問:「忙碌不好嗎?」

顧余笑道:「雖然天道酬勤,可天道並不總是酬勤,忙碌未必就有個好結果。」

夏遠道:「或許你說的對。不過我更相信,每個人的年輕時代都有許多夢想,縱使明知多年以後夢想大都會變成嘆息和遺憾,但這並不能作為不去奮鬥的理由。」

顧余笑笑著道:「我發現我們倆位置調過來了,你變勤快了,我變懶了。」

夏遠笑道:「因為你是這兩個月的顧余笑。再勤快的人也比不上十個月的顧余笑,最懶的人也懶不過兩個月的顧余笑。」

顧余笑道:「懶人雖然不願意幫你預測指數,還是會記掛著你這個朋友在上海的一切的。」

夏遠點點頭,笑著道:「我也是。」

顧余笑道:「上次我寫給你的字條,你看清楚,想明白了?」

夏遠道:「想明白了,想得很明白。我只是覺得世界有時真的很可笑。」

顧余笑道:「世界一直都是很可笑的。」

夏遠道:「或許本該就是很可笑的吧。」

接著,顧余笑講了許多話。夏遠也講了許多話。

濤濤的江聲把他們的話語湮沒在巨浪中,向遠處推去。

最後夏遠道:「你這麼做實在是太難為你了。」

顧余笑淡淡一笑,站起來,拍拍夏遠肩膀,道:「我們是朋友。別忘了我還欠你一個人情。」

夏遠笑道:「債主一向記性都很好。只是你這個欠債的也記得這麼牢,就希奇了,呵呵。」

顧余笑笑著道:「欠債總不是件快樂的事。這就當我還你的人情好了。」

夏遠眼眶裡有說不出的情緒,道:「可是你這人情實在還得太大了。」

顧余笑道:「我的朋友,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優柔寡斷了?」

夏遠笑了起來。

顧余笑又道:「天色暗了,她們大概已經在等我們回去吃飯了,我們走吧。」

大圓桌正中放了一個香爐,淡淡的檀香,香氣四溢。

桌上鋪滿了豐盛的菜肴,水果,菜都是方璇燒的。

一個溫柔的女人往往能少得一手好菜。能燒得一手好菜的女人往往能抓住男人的心,顧余笑的心。

他們每個人面前都有一大杯香濃的葡萄酒。夏遠正津津有味地品嘗著。

杜曉朦卻坐著不吃也不喝。

夏遠看了看她,笑著問:「你為什麼不吃也不喝?」

杜曉朦鼓著嘴道:「我吃不下,也喝不下。」

夏遠問道:「你已經快一天沒吃東西了,為什麼會吃不下?」

方璇嬌聲笑了起來,道:「你這都看不出嗎?她是希望你喂她呢。」方璇的聲音就像她的人一樣,溫柔,細膩。

杜曉朦道:「才不是!我問你,你和顧余笑去江邊談了這麼久,有沒有說服他幫你預測指數?」

夏遠苦笑道:「沒有,顧余笑這個人是誰也說服不了的。他如果真的想幫忙,你就算攔也攔不住他,他如果不願意去做,你打死他也沒用。」顧余笑笑著點了下頭,表示確實是這樣。

杜曉朦瞪著顧余笑,道:「你真的不肯幫夏遠預測指數?」

顧余笑喝了口酒,點點頭,道:「是的,這兩個月里,誰也沒辦法讓我勞動。」

杜曉朦重重地點了點頭,冷笑道:「好!好!好!好!好!」她一連說了五個「好」字。

夏遠忍不住笑著問她:「你到底好什麼?」

杜曉朦冷「哼」了一聲,冷冷地看著顧余笑,拍了兩下手。

夏遠,顧余笑和方璇三人同時向身後看去。憑他們過去看電視的經驗,這種時刻拍兩下手一定是有什麼人物出場,威脅顧余笑了。可是他們背後什麼人也沒有。

杜曉朦拍了第三下手,拍了第四下手……原來她是在慢慢地鼓掌,所有人都誤會了。

空氣突然變冷了。好冷的季節。

她又說道:「好!好!好!好!好!」同樣一連五個「好」字。

夏遠歪著嘴道:「你到底搞什麼?」

杜曉朦冷笑著對顧余笑道:「好!非常好!原來一個撿易拉罐的這麼有錢,買下這麼大一個園子,還造了這麼漂亮的兩幢別墅。如果在開學後,我讓全校學生都知道這件事,那一定是一個轟動全校的大新聞!」

夏遠大笑了起來,對杜曉朦伸了伸大拇指,表示她真聰明。又轉向對顧余笑,苦笑說:「你也知道,女人大部分時候說話就像放屁,可也有的時候,她們也會說到做到的。」

顧余笑不笑了,他還怎麼笑得出?他都快成顧余哭了。

顧余笑對方璇道:「你好好招待他們吧。」

又轉向對夏遠道:「狡猾的朋友,這一定是你教她的。」

夏遠眨著眼睛笑道:「你說呢?」

顧余笑苦笑道:「好吧,結果明天早上給你。」說完,轉身向身後那幢小的別墅走去。

夏遠端起一杯酒,和杜曉朦碰了一杯。

方璇溫柔地招呼他們倆人。葡萄美酒,美人勸酒,誰不願意醉?

夏遠喝得暢快淋漓,昏昏欲睡,以至於之後發生了什麼事,他再也不知道了。

晨曦的第一陣風,帶著新安江上的水氣,吹進別墅的大廳,吹醒夢中人。

夏遠做了一個非常甜美的夢。

只是這到底是夢還是真實?

是夢,卻怎會如此真實?是真實,那為何自己此刻還在夢中?

夏遠緩緩地睜開眼睛,怎麼會有一股涼意?他赫然發現自己正赤身裸體,可是最讓他震驚的是,他身下正壓著一個女人,一個全身肌膚如絲綢般細膩柔滑的女人。然而這個女人卻不是杜曉朦,這個女人是方璇。

為什麼會是方璇?沒有人知道為什麼,世上許多事本就沒人知道為什麼。

杜曉朦現在正躺在一旁的沙發里安睡著。

夏遠幾乎是從地板上跳起來的,可是在他跳起來的那一瞬間,他突然感覺到他面前正有一雙眼睛在盯著他看,一雙失望的眼睛,一雙極度失望的眼睛,顧余笑的眼睛。

顧余笑平靜地坐在沙發里,點起一支煙,輕輕嘆了口氣,可在任何人都能感覺到,這口輕輕的嘆氣卻重得像是面前一棟房子突然壓來。

顧余笑看著夏遠,淡淡地說:「你醒了,我知道你一定會醒的。我在這裡等你很久了,很久很久,就像天地形成那麼久遠。」

如果顧余笑換成是你,你現在還能這麼坐得住嗎?你恐怕已經舉起一把菜刀了。換作其他任何一個男人,他都沒辦法就這麼平靜地坐著,就這麼平靜地說著話,彷彿是在和別人閑談一件與自己無關痛癢的小事。可是他是顧余笑,他是那個從不會生氣,只會笑的顧余笑,顧余笑能坐得住。可是,有了女朋友後的顧余笑,還是原來那個顧余笑嗎?

現在,所有的人都醒了,夏遠白著臉,方璇紅著臉,杜曉朦青著臉。

顧余笑臉上有什麼?沒有,什麼也沒有,沒有任何錶情,沒有任何顏色,沒人能猜出他現在到底是什麼樣的心情。

顧余笑端起手裡的一滿杯葡萄酒,嘆了口氣,苦笑道:「樽酒,和美人的胸口,果真是男人永遠最難忘懷的兩處地方。」

夏遠趕緊穿好衣服,他覺得他的頭有點暈,只是說道:「顧余笑,我……」

顧余笑輕輕地擺了擺手,微笑道:「什麼也不用說了。」

他遞給夏遠一張文件紙,道:「這是指數的預測報告,你和杜曉朦走吧,走出這個園子,然後,一切都會回覆到以前的模樣了。」

夏遠接過紙,低聲問道:「我們還是朋友嗎?」

顧余笑淡淡地笑了一下,舉起酒杯,一飲而盡,道:「酒,是我的朋友。」

夏遠回過頭,看著杜曉朦。她正鐵青著臉,滿臉怒氣地瞪著他。夏遠嘆了口氣,卻一把抓過杜曉朦,趁她大吵大鬧前,把她拉了過來,快步走了出去,消失在園子門外。

顧余笑也轉身離開。方璇赤裸著身體,跑上來,從背後一把抱住他,淚如雨下,道:「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顧余笑扳過她的手臂,轉過身,緊緊摟住她,道:「一切都過去了,不會了,再也不會發生這樣的事了。」

他的目光望著遠方紅日,他的眼神充滿了無盡的蕭瑟和寂寞,或許,或許,還帶著那麼一份肅殺。

夏遠一直腦子昏昏沉沉,步履蹣跚。

現在他已經在車上,手卻抓不穩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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