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章-乙、孩提時期經驗形成夢的來源-1

由事實的引證,以及其他一般關於這方面的報告(除了羅勃特以外),我們可以發掘出夢的第三特點——那些在醒覺狀態下所不復記憶的兒時經驗可以重現於夢境中。由於從夢中醒來後,並無法把夢的每一個成分完全記清,所以,要想決定這些兒時經驗的夢究竟發生的頻率如何,實在不可能。而我們所要證明的兒時經驗,必須能以客觀的方法著手,因此事實上要找出這般實例也不容易。茅里所舉的實例,大概是最鮮明的一個了,他記載道,有一個人決定要回他那已離開二十年的家鄉,就在出發的當晚,他夢見他處身於一個完全陌生的地點,正與一個陌生人交談著。等到他一回到家鄉,才發現夢中那奇奇怪怪的景色,就正是他那老家附近的景色,而那夢中的陌生人也是真有其人的——是一位他父親生前的好友,目前仍卜居於當地。這個夢,當然,明顯地證實了這是他自己兒時曾見過的這些家鄉人物的重現。同時,這夢更可以解釋出他是如何地迫不及待地心懸故園,正如那已買了發表會門票的少女,以及那父親已承諾帶他去哈密歐旅行的小孩所做的夢一樣。當然,這些促成兒時印象重現於夢境的動機,不經過分析是無從發掘的。

我有一位同事,曾聽過我的這些演講後,向我誇稱,他的夢很少有經過「改裝」的。他告訴我,他曾夢見過,那位曾在他家做事做到他十一歲的女傭與他以前的家庭老師同床睡覺。甚至連地點也清晰地呈現於夢境中。由於他很感興趣,於是他把這夢告訴了他哥哥,想不到他哥哥笑著對他說,確有其事,當時他哥哥是六歲,很清楚地記得這對男女確有苟且關係。那時每當家裡大人不在時,他倆便把他哥哥用啤酒灌醉,使他迷迷糊糊,而他這小傢伙,雖說就睡在這女傭的房裡,但他們認為年僅三歲,決不懂事,於是就在這房裡幹起來。

還有些夢,雖不經夢的解析,但可充分確定它的來源,即一種所謂「經年復現的夢」——小孩時就做過的夢,在成年期仍一再地出現於夢境中。雖然我本身並沒有做過這一類的夢,但我卻可以舉一些實例。一個三十多歲的醫生,他告訴我,他從小到現在就常做夢看到一隻黃色的獅子,而那形象他甚至可以清楚地描繪出來。但後來有一天他終於發現到了「實物」——一個已被他遺忘的瓷器作的獅子,他母親告訴他,這是他兒時最喜歡的玩具,但自己卻一點也記不起來這東西的存在。

現在讓我們將注意力由夢的「顯意」轉移到由解析以後才發現得出的夢的「隱意」,我們會很驚奇地發現,有些就其內容看不出什麼苗頭的夢,一經解析,居然會發現其來源也是由兒時記憶所引起的。我再引用一個那位曾夢見「黃獅子」的同事所做的另一個夢。有一次在他讀完南森有關他北極探險的報告後,他夢見他在浮冰上用電療法在為這位患有「坐骨神經痛」的探險家治病!經過解析後,他才記起有件兒時的經驗,而如果沒有這件經驗的加入,這夢的荒謬性將永遠無法解釋。那大約是他三四歲的時候,他坐著傾聽家人暢談探險的逸事,由於當時他仍然無法分清reisen(德文。意為「旅行」遊歷),與reissen(德文。

意為腹痛、撕裂般的痛),以致他曾問他父親,探險是否為一種疾病呢?而招來兄姐的嘲弄,也可能因此而促成他「遺忘掉」這件令他覺得羞辱的經驗。

我們仍有一個類似的情形,那就是當我在解析那有關十字花科植物的夢時,我也曾聯想到一件我兒時的回憶——當我五歲時,父親給我一本有圖片的書,讓我一片片地撕碎。討論到這兒,可能仍有人會懷疑這種回憶會真的出現於夢中嗎?會不會是由解析時勉強產生的聯繫呢?但我深信這解釋的準確性,可以由這些豐富的、緊湊的聯想來作一印證:「十字花科植物」——「最喜愛的花」——「最喜愛的菜」——「朝鮮薊」〔9〕。而朝鮮薊須要一片一片地剝下皮來。另一個字「植物標本收集簿」(herbarium)——「書蟲」(bookworm,即「書獃子」之謂),他們是整天啃食書本為生的。我以後會告訴讀者,夢的最終極意義泰半是與兒童時期的有關破壞性景象有密切關係的。

其他,還有一系列的夢,由解析過程我們會發掘其引起夢的「願望」(wish),以及其「願望之達成」均來自於兒童時期,因此我們一定會驚奇地發現,在夢中「小孩時期所有的勁兒全部都活現了」。

我現在要再繼續討論以前提過的那證明出相當有意義的夢——「我的朋友R先生被看成為我的叔叔」。我們曾用它來充分證明出其目的在於達成某種「願望」——能使我自己被選聘為教授。而且我們也曾看出,在夢中我對R先生的感覺與事實相反,還有我對這兩位同事於夢中也予以不應當的輕視。由於這是我自己的夢,所以,我可以說,因為以前所作的解析結果,仍未能使自己相當滿意,而擬繼續作更進一步的解析。我深知,我夢中雖然對這兩位有如此苛刻的批評,但事實上,相反地我卻對他們估計甚高。而我自己覺得,我對那教授頭銜的企求的熱心程度,並不足以達到使我會在夢與醒覺狀態下產生如此差距的感覺歧異。果真那份鑽研求進之心是那般強烈的話,那我倒認為是一種不正常的野心,而說實在的,我本身可絲毫不以能實現此種企求為樂。當然,我無法確知別人對我是如何一種看法,也許我是個野心勃勃的人吧!但果真我是夠有野心的話,那我想我也不會以區區一個所謂「大教授」

之職位即能滿足的,可能老早我就已改途旁騖了。

那麼,我夢中所具的那份野心又從何而來呢?在這兒,我想起了一件我兒時常聽到的逸事——在我出生那天,一位老農婦曾向我媽媽(我是她的頭一胎孩子)預言:「你給這世界帶來一個偉大人物」。其實,這預言也無甚了不起,天下哪個母親不是高高興興、殷殷切切地望子成龍呢?而三姑六婆們又有哪個不會應時地說幾句使人錦上添花的話呢!還有一些老太婆,由於自己飽經滄桑、心灰意冷,於是所有希望憧憬均貫注於未來的新血,我想那送給母親這預言的那位老太婆,大概也不外乎一種恭維之辭而已吧?難道這俗不可耐的幾句話會變成了我企求功名利祿的來源嗎?且慢!我現在又想起另一個以後孩提時代的印象,也許那更可能說明我這份「野心」的來源吧!在布拉特的一個晚上,雙親帶著我像往常一樣地去某間飯館吃飯,(當時我大約十一二歲),我們在那兒看到一個潦倒的詩人,一桌一桌地向人索錢,只要你給他一些小錢;他就能照你給他的題目即席獻出一首詩。於是,爸爸叫我去請他來表演一下。但在爸還未出題目給他以前,這個人就先自動地為我念出幾句韻文,而且斷言,如果他的預感不錯的話,我將來必是一個至少部長級以上的大人物。迄今,我仍清晰地記得當晚我這「傑出的部長」是多麼地得意,最近我父親帶回了一些他的大學同學中傑出人物的肖像,掛在客廳以增加門第光彩。而這些傑出人物中也有猶太人在內。因此每個猶太學校的學生在他們書包內,總要放個部長式的公文夾子以自期許。很可能,是因為這個印象,使我初入大學時,擬專攻「法律哲學」(這決定是到最後一刻才臨時改變的)。畢竟一個念醫學的人,永無登上部長寶座的一天吧!現在,我們再回頭看看這個夢,我才了解我對目前這種不如意的日子與往日「傑出部長」的美景之天淵之別,就是缺乏了這份「年輕人的野心」。至於對我這兩位值得尊敬的,學問淵博的同事,只不過因為他倆都是猶太人,我就那樣刻薄地一個冠以「大獃子」,另一個冠以「罪犯」之名,這態度就有如我是個大權在握,賞罰由我的「部長」了。對了,在這兒我又發現到:很可能因為部長大人拒絕給予我大教授之頭銜,於是在夢中,我就以此荒謬的作法扮演他的角色。

在另一個夢裡,我也注意到,雖然引發出這夢的導火線,是最近的某種願望,但那其實只是兒時某種記憶的加強而已。我將在以下舉出一些「我很想去羅馬」的這願望所產生的夢以作參考。由於每年到我有空可以旅行的季節時,都因為健康關係而不能去羅馬〔10〕,因此多年來我一直唯有以「夢遊羅馬」來聊解心中的熱盼。於是有一次我夢見我在火車車廂內,由車窗外望,看到羅馬的泰伯河以及聖安基羅橋。不久火車就開動了,而我也清醒過來,我根本未曾進過這城市內,而夢中那幅羅馬景色不過是前一天我在某病人的客廳內所注意到一座出名的雕刻畫作品。在另一個夢裡,某人把我帶上一座小丘上,而對我遙指那在雲霧中半隱半現的羅馬城。記得我當時曾因為距離這麼遠而景物會看得那麼清晰而覺得驚奇。

這夢的內容由於太多,所以此處不一一提它。但就此,我們已可看出要「看到那心儀久矣的遠方之城」的動機是如何地明顯。事實上,那我在雲霧中看到的其實是呂貝克城,而那座小丘也不過是格萊先山。在第三個夢裡,我終於置身於羅馬城內了。但很失望地,我發現那不過是通常一般都市的景色而已:「城裡有一條流著污水的小河,在河岸的一邊是一大堆黑石頭,而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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