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七章

「有一個人,」雷克斯和瑪戈一道走過街道拐角時說,「把一枚鑽石袖鏈扣掉進了藍色的大海。二十年後,就在同一天,也是星期五,他吃著一條大魚,可魚肚裡沒有發現鑽石。我就喜歡這樣的巧合。」

瑪戈緊裹著海豹皮大衣,匆匆走在他身旁。雷克斯揪住她的肘彎,讓她停下來。

「我絕沒想到又會碰到你。你怎麼到了那個地方?就像瞎子愛說的那句話——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了。看著我。我不敢肯定你是否比原先更美,可不管怎麼說,我還是喜歡你。」

瑪戈忽地啜泣起來,把臉扭了過去。他去扯她的袖子,她卻別轉了身子。兩人在原地轉起圈來。

「看在老天份上,你倒是說話呀。你想上哪兒?到我住的地方還是上你那兒去?你這是怎麼啦?」

她掙脫了身子,快步走回街道拐角。雷克斯跟在後面。

「你到底怎麼啦?」他迷惑不解地追問。

瑪戈加快了腳步。他又追上她。

「跟我走,傻瓜,」雷克斯說。「瞧,我這兒有……」他掏出錢夾。

瑪戈掄起手臂摑了他一耳光。

「你食指上戴的戒指跟刀子似的,」他慢悠悠地說。他還是跟著她,一邊急急忙忙地在錢包里掏摸。

瑪戈走到大門口,打開門鎖。雷克斯正想把一樣東西塞到她手裡,這時忽然瞪大了眼睛。

「噢,原來是這麼回事!」他認出這就是他們剛剛離開的那扇大門。

瑪戈頭也不回地推開了門。

「喂,拿去,」他粗魯地說。

她沒有理睬,他就把那東西塞進了她的皮衣領。大門本該「砰」地關上,可這是那種有勁也使不上的壓縮空氣門。他咬著下唇站了一會,就離去了。

瑪戈在黑暗中摸索著走上第一層樓梯平台,正要往上走,忽地感到一陣暈眩。她坐在樓梯上,嗚嗚咽咽地哭起來。她從沒有這樣痛哭過,即使在那次被他拋棄的時候,也沒有哭得這樣傷心。她感到有一樣皺巴巴的東西蹭著她的脖頸,便把它捏了出來。是一張粗紋紙。她按了一下電燈開關,看見手上拿著的不是鈔票,而是一張鉛筆畫——一個姑娘的後背,她赤裸著肩和腿躺在床上,臉朝著牆。畫的下方用鉛筆寫著年、月、日,後來又用鋼筆描過——正是他拋下她的那一天。難怪他叫她不要回頭,原來他正在畫她!從那天到現在,果真僅僅才過去了兩年嗎?

電燈「啪」的一聲關上了,瑪戈靠在電梯柵欄上又哭了起來。她很傷心,因為那次他拋棄了她;因為他隱瞞了自己的姓名和身份;因為假使他不走,她和他也許一直會生活得很好;因為那樣的話,她或許不會落到兩個日本人、那個老頭,以及歐比納斯的手裡;還因為在宴席上雷克斯摸著她的右膝,而歐比納斯摸著她的左膝——好像她的右邊是天堂,她的左邊是地獄。

她用衣袖擦去了淚涕,摸黑按亮了電燈。燈光使她鎮靜了一點。她又把那張速寫看了一遍。她想,不管這張畫對她多麼有意義,保存它是危險的。她把畫撕碎,從欄杆扔進了電梯井。這動作使她想起了她的童年。她取出隨身帶的小鏡子,上唇使勁朝下綳著,一邊用手飛快地繞著圈在臉上撲粉。她果斷地合上手提包朝樓上跑去。

「怎麼這麼晚才回來?」歐比納斯問。

他已經穿上了睡衣。

她氣喘吁吁地解釋說,馮·伊萬諾夫一直纏著她,要開車送她回家。

「我的美人眼睛水汪汪的,」他喃喃地說,「一定是又累又燥熱。我的美人喝多了。」

「別,今晚上別碰我,」瑪戈輕聲說。

「啊,我的小兔,」歐比納斯懇求道,「我等了你好久啦。」

「那就再耐心等一等。我先得問你,離婚的事辦得怎麼樣了?」

「離婚?」他驚訝地重複了一句。

「你有時候真讓我納悶,歐比。不管怎麼說,辦事總該名正言順,對吧?也許你打算離開我,再去找你的麗翠吧?」

「離開你?」

「別老重複我的話,你這個白痴。給我一個像樣的答覆,不然就離我遠點。」

「好吧,」他說。「星期一我去找我的律師。」

「真的?說話得算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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