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人在雨中靜靜站立,誰都沒有去躲雨。
此刻,目光匯聚在王磊和曹操身上。
孫堅定定的望著兩人,沒有開口干涉。他自覺和王磊、曹操的關係不錯,但相比於王磊和曹操之間的情誼,又有一定的差距,不似兩人默契。
眼下的狀況,孫堅無法插手。
曹操伸手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顧不得形象,大聲咆哮道:「我不知道你的情況是什麼?我只知道你有一身才華。國家多災多難,需要你挺身而出。這大漢朝是天下人的天下,你作為天下人的一份子,並且是其中最有能力的一小部分人,必須要擔起身上的責任,為國出力。」
王磊看著咆哮的曹操,心中不由得輕嘆一聲。
不管如何,他不可能答應曹操。
王磊任由臉上的雨水在臉上滑落,任由髮絲黏在額頭,神色誠懇,沉聲道:「孟德兄,能得到你的看重,王磊倍感榮幸。可我還是剛才的話,我不可能繼續討董。你出身曹家,是漢相曹參之後,父親曾官至太尉,更輔佐過四代天子,是朝中老臣。曹家也是這天下有數的大族,而你曹操藉助家族力量,也早早的入仕為官,可我不同,我……」
曹操打斷道:「哼,這都是借口!」
王磊大袖一拂,帶著水漬的衣袖嘩的一聲甩出,只聽王磊冷笑道:「借口?我王磊頭頂天腳踏地,昂首立在這片大地上,需要用這麼蹩腳的借口么?」
曹操昂著頭,神色固執,淋著雨一言不發。
孫堅皺眉,大手一揮,讓曹操麾下的士兵全部退得遠遠的。同時,孫堅自己也遠遠避開,留下王磊和曹操單獨交談。
曹操和王磊是知己,更似兄弟,爭論起來肯定有許多話要說。
故此,孫堅給了兩人一個空間。
王磊感激的看了眼孫堅,繼續道:「你曹操出身世家,有一個良好的家庭,甚至你的背後還有夏侯氏支持。不計算曹家和夏侯家的人脈關係,粗略算一算,你的身後都已經有兩大家族支持。即使你失敗,他們依舊不折不扣的支持著你。」
「家族諾大的人力財力,讓你能繼續下去,讓你在短時間可以翻身。」
「更何況,你本身是朝廷官員,和天下的諸多名士有聯繫,更認識無數的天下諸侯,想出仕做官是易如反掌的事情,想立足於天下也輕而易舉。」
「你的肩膀上沒有肩負無數人的未來,相反,是無數人用肩膀將你托起來,讓你有資本為自己的理想去奮鬥,讓你為自己的想法去拼搏。」
「可我呢?我有什麼啊?」
一聲低沉的嘶吼,宛如戳心的質問,讓曹操身體一顫。
王磊怒目圓睜,大聲說道:「我王磊是冀州鄴縣東市的一個痞子,有家族么?我自小都是一個孤兒,哪有家族無條件的支持我?真是笑話。你曹操在家中穿著錦衣華服的時候,我在街上和人拼狠勁兒,為了來之不易的三餐而努力;你在外面遛狗鬥雞的時候,我還餓著肚子為找不到吃的食物而憂心忡忡,只得拚命勒緊自己的肚子減緩飢餓;你在學舍求學的時候,你接受父母教誨的時候,我卻四處拚命,想讓自己能活下來。」
王磊深吸口氣,沉聲道:「我出身不好,沒關係,我用自己的雙手努力創造一切,我自己去改變這一切。你有理想報效國家,有精力去討伐董卓,我不反對。但我得為我的人生而奮鬥,得為了肩膀上擔負的責任而努力。」
頓了頓,王磊又繼續道:「去年五月份之前,我一直是東市的一個小痞子,整日為了生計而拚命奔波,知道是什麼機會讓我突然改變命運嗎?」
曹操心中震撼,他第一次覺得自己似乎有些天真了?
但,他依舊堅持己見。
曹操深吸口氣,又抹了把臉上的雨水,問道:「什麼機會?」
王磊哼了聲,沉聲道:「當時我殺了人,被關在監獄中即將被砍頭。這時候,張讓派遣義子張承來鄴縣聯絡韓馥,而韓馥不願意和張讓接觸,故此派人刺殺。我是被選中的人,殺人了,可以活命,不殺人,只能被砍頭。我接下了任務,去殺了張承,保住了性命。」
曹操眉頭一挑,心中更是一顫。
為了活命而殺人,無奈啊!
王磊瞥了曹操一眼,又繼續說道:「殺了張承,韓馥答應饒我一命,可韓馥又下了一道命令,讓我擔任中山國毋極縣的縣令。」
「啊!!」
曹操驚呼,覺得不可思議。
一個痞子擔任縣令,這不是荒唐么?
瞬間,他又覺得慚愧。
以王磊的能力,擔任縣令綽綽有餘。
王磊眼神凝重嚴肅,又說道:「你以為擔任毋極縣的縣令是好事兒么?錯了!毋極縣是黑山賊泛濫的地方,去了只有送死。韓馥讓我去,是故意讓我送死,以達到讓截殺張承的事情徹底消失的目的。我抵達毋極縣的第一天,遇到了黑山賊襲擊……哈哈,可惜我熬了下來。從一個痞子變成毋極縣的縣令,再變成中山國都尉,最後成為中山相,走到了今天。」
「我費盡心機得到的一切,你讓我為了狗屁理想豁出去?」
「絕不可能!」
「知道我的肩膀上肩負多少人的性命么?知道我的肩膀上肩負著多少人未來的希望么?我的路只有步步為營的走下去,容不得任性。你可以違背韓馥的命令,而我一旦違背韓馥的命令,我將失去中山相的位置,失去一切的根基。」
王磊雙手抱拳,拱手揖禮道:「孟德兄,不是我不願意幫助你,而是我真的無能為力,不可能豁出去。若是你真的要怪我,我願意坦然承受。」
他一揖到地,站起身後轉身離開。
曹操望著王磊離去的背影,張了張嘴,最後沒有說出口。
雨,迷濛了雙眼!
前方的身影漸漸變得朦朧,曹操望著漸漸遠去的人影,最後只得輕嘆一聲。他聽完王磊的話以後,能理解王磊撤走的心思。
人在途中,身不由己。
王磊有著自己的路,而他曹操也有自己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