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磊明白了老爺子的身份,但他很冷靜很清楚,老爺子是老爺子,他是他,不能一概而論。張燕可以請老爺子擔任黑山軍的大帥,但絕不可能因為老爺子的身份就歸順他,也不可能讓他擔任黑山軍的大帥。故此,王磊絕口不提歸順的字眼,一上來就是提及『合作』的事情,這才能引起張燕的興趣,也能為王磊自己取得話語權,否則他根本說不上話。
老爺子笑吟吟的看著王磊,輕輕頷首。
這小子,是個明白人。
張燕輕笑兩聲,不咸不淡的說道:「王縣令說合作,我倒是有些好奇。王縣令是官,我張燕是出了名的悍匪,你代表的是朝廷,而我代表的是推翻朝廷,立場不同,是水火不相容的情況,怎麼可能合作呢?」
「哈哈……」
王磊大笑,接連搖頭。
張燕皺眉道:「莫非,王縣令不贊同我的說法。」
白繞哼了一聲,語氣生硬的說道:「王縣令有話直說,有屁就放,不要賣關子。你這樣的做派,指揮讓人厭惡。」
王磊並不生氣,笑吟吟的說道:「若是我記得不錯,張大帥是天子敕封的平難中郎將,早已經歸順了朝廷。既如此,張大帥不是昔日的太平軍,即使號稱黑山軍,那也是朝廷的黑山軍,怎麼能以曾經的身份對待呢?雙方都是朝廷的人,自然有合作的餘地。」
他的臉上帶著淡淡的笑容,給人以莫名的自信。
「好一個少年郎!」
張燕讚歎一聲,說道:「真人,您有一個能言善辯的晚輩啊!」
老爺子臉上有光,捋了捋鬍鬚,連忙搖頭道:「張帥謬讚,這個不成器的東西還差得遠。麾下士兵不過數百,謀士不過一兩人,和張大帥的格局相比較,差的太遠。」
張燕聽著這話,卻覺得話中有話,一點都不謙虛啊!
幾百人擊敗了他上萬人,這是普通的戰績么?張燕目光一轉,又回到王磊的身上,淡淡說道:「既然王縣令說合作,說說合作的方式吧。」
王磊回答道:「很簡單,我幫助張帥處理後顧之憂,解決最困難的問題。而張大帥確保毋極縣、新市縣不再遭到劫掠,我有需要時,張帥要出兵助我。」
「哦……王縣令真敢提啊,獅子大開口,就是你這個樣子。」
他冷冷一笑,沒有給好臉色。
涉及黑山軍的正事,張燕不可能因為王磊是老爺子晚輩的身份而開後門。
他是黑山軍大帥,必須考慮黑山軍的利益。
王磊輕笑兩聲,搖頭說道:「我所說的一點都沒有獅子大開口,相反,我選擇的是對我不利的條件,而我開出的條件,對張帥以及黑山軍是最有利的。」
「詭辯!」
張燕面露不愉之色,一臉鄙夷。
王磊淡淡說道:「張帥不信,那麼我為張帥分析分析!」
「洗耳恭聽!」張燕道。
王磊深吸口氣,緩緩說道:「所謂後顧之憂,其實是黑山軍的根基問題。黑山軍聚眾山林,以中山國、常山國、上黨、河北等地為根基,號稱百萬之眾。人數可能沒有這麼多,但我相信幾十萬人是有的,這幾十萬人中,老弱婦孺必定佔了大多數,真正隸屬於軍隊的士兵應該不足十分之,而精銳之中的精銳,恐怕不足三萬人,不知我說的可對?」
張燕哼了聲,沒有正面回答。
王磊臉上掛著笑容,張燕不明確的反對,那他的推斷就是對的。
略作停頓,王磊繼續道:「對黑山軍來說,成也山林,敗也山林。昔年太平軍聚眾反抗朝廷失敗,各地的太平軍遭受圍剿,紛紛被剿滅,而張帥麾下的黑山軍也遭到圍剿,之所以能保存下來,是利用了河北、上黨等地的大量山谷地形,導致官府難以圍剿,才得以聚眾百萬,躲過官府的追緝。但無數的老弱婦孺以及無數士兵都要吃飯,難道在山林中打野味兒吃野果能活下去么?即使在山中開墾良田,也養不活幾十萬人,難以解決根本的問題。故此,又因為聚眾山林的原因,成了黑山軍最大的威脅。」
張燕微微頷首,看向王磊的目光,已經不再鄙夷。
這番話,說中了黑山軍的軟肋。
他不是好殺之人,也不是真的時刻都想四處劫掠為禍。之所以經常帶兵劫掠,就是因為黑山軍有著百萬之眾,無數的人要填飽肚子,要活下去。而他沒有辦法,只能帶著士兵四處劫掠,保證黑山軍能維持下去,一旦黑山軍內部崩潰,他也就失去了立足的根基。
白繞神情嚴肅,已經坐直了身體。
老爺子眼中異彩連連,心中老懷大慰,這小子真的是長大了。
王磊愈加從容,不急不躁的道:「古話說堵不如疏,河流源源不斷的流下來,堵是堵不住的,即使暫時堵住,但總有爆發的一天,那時候遇到的就是滔天洪水,再難以擋住。此時黑山軍遇到的情況就是這樣,表面上聚眾百萬,聲勢赫赫,看起來風光無限,卻是沒有根基的城牆,早晚會崩塌。一旦問題到了難以控制的地步,就會徹底爆發,張帥也將面臨最大的困難。」
張燕深吸口氣,問道:「王縣令有什麼解決之法?」
「上道了!」
王磊心中一喜,但臉上沒有表現出來,他等的就是這一刻。
這時候,才是王磊說服張燕的機會。王磊神情嚴肅,說道:「堵不如疏,要從根本上解決黑山軍的問題,其實是解決黑山軍老弱婦孺的問題。讓他們吃飽了,問題立即解決。張帥,你看我控制的毋極縣和新市縣如何?」
「什麼意思?」張燕問道。
王磊袖袍一揮,說道:「張帥可以逐漸把黑山軍的老弱婦孺遷出山林,讓他們在毋極縣、新市縣落腳,只要他們願意開墾農田,願意靠種地為生,足以保證他們的生計。如此一來,張帥沒有了掣肘的危機,戰鬥力反而更強。」
張燕冷笑,道:「我為什麼不選擇攻下毋極縣和新市縣?」
「哈!」
一聲冷笑,王磊喝道:「愚蠢!」
張燕板著臉,非常不高興。他堂堂黑山軍大帥,卻被王磊這個小縣令喝斥,簡直是奇恥大辱。但一想到自己的建議被否定,肯定有不當的地方,囂張的氣焰又熄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