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老爺子坐起身,喝了口茶,緩緩說道:「關於毋極縣的情況,老夫給你說說。」
「第一,毋極縣的地理位置。毋極縣位於常山、中山和巨鹿郡三地接壤之處。雖說毋極縣隸屬於中山國,但由於位於三地接壤之處,地理位置特殊,來往的人員龍蛇混雜,糾紛非常多。很小的一件事情稍不注意,就會引發事端。」
「老夫記得毋極縣發生過一起刺殺事件,當時的新任毋極縣縣令上任,決心做一番事業。他上任後,做的第一件事是在常山國和毋極縣的邊界處設立關卡,對往來的百姓商人進行盤查。同時又在巨鹿郡和毋極縣的邊界設立關卡盤查,想要藉此機會立威。卻不料惹怒了往來的商人豪俠,這些豪俠商人一怒之下,便讓人殺了縣令。」
「怎麼樣,是不是很亂?」
杜老爺子說得嚴重,他的表情卻雲淡風輕。
王磊輕笑兩聲,搖搖頭,「依我看是這縣令愚蠢,毋極縣本身是一個爛攤子。他剛一上任就把毋極縣的豪強商人得罪,把所有人推向對立面,這不是自尋死路么?況且,這個毋極縣的縣令也沒有自保的力量。一動不如一靜,要徐徐圖之才行。」
老爺子笑道:「說得輕巧,知易行難啊!」
王磊搖頭,不以為然。
老爺子並未和王磊爭辯,捋了捋頜下的鬍鬚,繼續說道:「第二,毋極縣的豪俠豪強。剛才說了因為毋極縣的地理位置,使得毋極縣成為商人交匯的聚集地,有無數豪俠聚集。豪俠就不必說了,你小子雖然是痞子,說得高雅一點,也是一個豪俠。最重要的是毋極縣的豪強,毋極縣最大的豪強是甄氏一族,甄家祖上官至三公,雖然家境沒落,再沒有高官,卻家資巨富,是毋極縣真正的豪強。有這樣的家族存在,不啻於在你的頭上懸著一柄長劍,一旦你觸及了甄家的利益,隨時可能奪走你的性命。」
王磊眉頭皺起,情況很不妙啊!
他想到了暗中操作的沮授,皺眉道:「莫非,沮授想讓甄氏對付我?」
老爺子輕嘆,一副不知道的樣子,「我不知道韓馥是否讓人授意甄氏對付你,但甄氏還不是最大的威脅,畢竟你不招惹他,他也不會招惹你,不足以讓你舉步維艱。」
王磊冷吸了口氣,問道:「還有什麼問題?」
「黑山賊!」
老爺子擲地有聲,神情冷肅。
王磊表情大駭,說道:「莫非是黃巾賊張燕率領的黑山軍?」
老爺子一臉驚訝,愣愣盯著王磊。
這小子,竟然知道張燕?
王磊撓撓頭,莫名其妙的說道:「盯著我做什麼?莫非臉上有花?」
老爺子沉聲道:「你知道張燕?」
王磊明白了老爺子驚訝的原因,原來的王磊好勇鬥狠,只知道逞匹夫之勇,只關注東市這巴掌大的地方,對鄴縣的官員都不了解,更別說一個沒在鄴縣的黑山賊張燕。王磊笑了笑,隨意的回答道:「我聽人提起過,說張燕很厲害。」
老爺子點點頭,沒有繼續追問。
他稍作停頓,繼續道:「張燕原名褚燕,張角聚眾作亂,而張燕則跟隨黃巾大帥張牛角作亂,後來張牛角被殺,張燕就成了黃巾賊的賊帥。當時,黃巾賊已經被盧植、皇甫嵩、朱儁鎮壓下去,黃巾賊實力大減,已經不足以威脅朝廷。」
「張燕此人狡詐,見機不對,便帶著剩下的黃巾賊退到河北境內,以太行山的山谷、山林為根基,聚眾山林,避開朝廷的兵力,號稱黑山軍。」
「當時朝廷示弱,皇帝無力征討,以至於河北諸郡頻頻遭到張燕所率黑山軍的侵擾,州牧幾次派兵征討,都無濟於事。張燕狡詐的地方在於審時度勢,他心知沒有一個合理的身份不行,就派人到雒陽投降,打算歸順朝廷。」
「皇帝本就是昏庸之人,朝中官員又不想再啟戰端,就接納了張燕,拜張燕為平難中郎將。如此一來,朝廷的面子過得去,就不再搭理張燕所在的黑山軍。可惜,黑山賊依舊是黑山賊,聚眾山林,時常劫掠,時常攻打城池。」
老爺子一臉無奈之色,聳了聳肩,「你即將赴任的毋極縣正是黑山賊經常光顧的地方,你說說,若是擔任毋極縣的縣令,會怎麼樣?」
王磊表情冷峻,沉聲道:「姜還是老的辣,老爺子替我分析一番,一切都浮出水面。哼,這冀州牧韓馥果然沒安好心。借刀殺人,是想借黑山賊張燕的刀,名正言順的殺掉我,讓我沒有理由把截殺張承的事情傳出去。」
「明白就好!」
老爺子哼了聲,嘆息道:「老夫怕是要沒有送終的人咯。」
王磊黑著臉,反駁道:「老爺子,您也看不起我了。」
老爺子一翻白眼,搖頭道:「你以為只有黑山賊么?毋極縣的內憂我不知道,我所知道的還有幽州和匈奴人的威脅。幽州劉虞麾下公孫瓚,是個了不得的人物,你到任後,他能看著你坐穩毋極縣縣令的位置。匈奴人也時常寇邊,你手中沒有人能擋得住么?」
老爺子唉聲嘆氣道:「你小子,怎麼攤上這樣的差事啊!」
王磊仔細思考一番後,冷靜的說道:「老爺子,危險存在,但機遇也存在。若是一直在鄴縣,我頂多是螞蟻裡面較為粗壯的大螞蟻,始終是被人看不起的痞子。擔任毋極縣的縣令,卻能改變我的身份。這是機遇,一旦把握好了,自此天高任鳥飛海闊憑魚躍。」
老爺子花白的眉頭揚起,瞪大眼,表情驚訝。
似乎,是第一次看清楚王磊。
良久後,老爺子感慨道:「你小子了進了一趟監獄,簡直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原來的時候有勇無謀,一味的好勇鬥狠,現在倒是沉穩了,變得像一個大人了。這是好事也是壞事,將來之事,未知啊!」
王磊轉移話題道:「老爺子,您雖然擔任軍侯,但那是年輕時候的事情。這些年一直呆在鄴縣,幾乎沒離開過鄴縣,您怎麼知道這麼多的消息呢?」
老爺子瞳孔一縮,又笑道:「老夫吃的鹽比你吃的飯都多,簡直廢話。滾吧,自己去想想該怎麼做,做好交接的事情,別來煩我。」
王磊心中古怪,卻沒有追問,起身離開了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