蒂樂生——神學與散文的狂熱者 麥酒屋陰謀

1683年,後人皆知的「麥酒屋陰謀」爆發,極大地影響了蒂樂生之後的生活。有一位名叫奇林的人,是再洗禮派的教徒,同時還是一名油鹽商,但是生意卻一日不如一日,最後他打算改行去做見證人(這些都是伯內特所言)。當時在法院就職的是達特茅斯爵爺,奇林找到了他,並且告訴他自己掌握了一個陰謀——一個刺殺約克公爵和國王的陰謀。於是達特茅斯爵爺便給他指明去找大臣利奧萊恩·詹金斯(這是一位狂熱的保皇黨成員),很快,利奧萊恩便向所有內閣成員通報了這個消息。這個消息泄露之後,被奇林提到的韋斯特和拉姆齊都遭到了牽連。根據伯內特的考察驗證,韋斯特和拉姆齊曾經都在議會軍中服役,對於他們頭腦中的絕妙計畫到處宣揚,不過他們自己也明白自己口風不嚴,知道他們計畫的人太多,總有一天會被告發的,於是他們二人便統一了一個故事,將口供對好,以備不時之需。甚至他們連自首都計畫好了,坦白地承認一切不但可以保命,興許還能當個卧底,「誓與蘇格蘭四處飄蕩的魔鬼的使者戰鬥到底」。

韋斯特宣稱,某一天約克公爵會陪同國王從紐馬克特返回倫敦,路上他們就會遭到刺殺,去那裡看賽馬是他們經常做的事。麥酒屋農莊就是他們選的暗殺地點,這個農莊是朗伯德(計畫陰謀者之一)的財產。這個地點也是他選取的,因為這裡有一條皇家車隊的必經之路。這是一條狹窄的小路,夾在一個高崗的中間,讓車隊人馬束手就擒那是手到擒來的事。但是一場意外的大火燒毀了整個紐馬克特城,連同陰謀一同燒毀了,因為國王和他的兄弟提前一周就離開了。這個編造出來的故事恰好因為這個巧合而將整體的真實性變得圓滿。韋斯特將所有的共犯都指控了出來,有埃賽克斯伯爵、蒙茅斯、阿爾戈農·西德尼、羅素勛爵以及埃斯克里特的霍華德勛爵。這些被指控出來的人除了蒙茅斯以外,全都鋃鐺入獄。羅素勛爵是貝德福德勛爵的兒子及繼承人,同時也是國家黨(後來的輝格黨)的最高領導人。雖然他有機會叛逃出國,但是他依舊選擇留下來面對指控。他被囚禁於倫敦塔中,後以叛國罪論處。不過,霍華德勛爵的作為相當讓人不齒,實在有損貴族的名聲:他竟躲藏在一支煙囪中,搜查了很久才查到,而且一經逮捕便涕泗橫流。為了保全性命,他立即把同案犯給出賣了,並且宣稱去年有人蓄謀造反。這確有其事,德萊頓筆下的亞西多弗是一位足智多謀、高瞻遠矚且無所畏懼的人,然而卻蒙受了牢獄之災,因涉及叛國罪而接受審判,最後獲保釋,為了自保他最終躲藏了起來。在他瓦平的住所里曾經開過一次會議,其中埃賽克斯伯爵、蒙茅斯公爵、羅素勛爵還有一些其他地位稍遜的人士參加了會議,有關起義造反的事情曾經提交過日程,但是後來由於種種情況沒再提及;沙夫茨伯一直垂頭喪氣、惴惴不安,而且身體也是江河日下,後來逃到了荷蘭,用長老會教士的身份隱藏自己,最後在憂鬱中撒手人寰。接受審判的時候,拉姆齊發誓宣稱那些蓄謀叛國的人就在他們特別信賴的那家酒商的家中密謀,這個酒商就是謝潑德,當時羅素等人都在場,那時候有人提議說應該先抓住國王的侍衛,但最高法院的首席法官總結出這個提議的最終目的——殺死國王。對於這一推斷,謝潑德給出肯定。羅素勛爵雖然也承認確實去過謝潑德家,但只是應蒙茅斯公爵的提議去那裡品嘗雪利酒,其間也確實聽到過一些極為放肆的言論,但是他並沒有參與,而是沒多久就離開了。蒙茅斯公爵約羅素公爵去家裡只是為了品嘗美酒,這如何能讓陪審團相信?由於埃賽克斯勛爵在被捕後情緒非常低落,審判開始當天就自殺了,所以羅素是非常不幸的。很顯然,這很容易被人認為是畏罪自殺,被告人的辯護律師也因此處在了非常被動的位置。揭發告密的人在供詞上的準備十分嚴密,沒有絲毫破綻,而懦弱的合謀者——霍華德的告發更使得所有人的罪行基本成立,因此陪審團便宣布所有被告均構成叛國罪,併當庭判處羅素死刑。

於是,營救羅素的行動便開始了,貝德福勒勛爵先後拿出五萬和十萬英鎊試圖保住自己兒子的性命,但是請求均遭到拒絕。羅素知道自己保命已經全無希望,但是妻子的淚水打動了他,他也不想讓深愛的妻子認為自己是個無所作為的人,於是便同意上書國王和約克公爵,做出出國定居的選擇,不再沾染英格蘭的一切事務。羅素勛爵的夫人是南安普敦伯爵的女兒,之前是沃恩勛爵的遺孀,後來嫁給羅素。她有著非常高的道德標準,而且非常聰明、高雅,是難得一見的負責任的賢妻良母,這在英格蘭的歷史上並不少見。她的高貴氣質完全源於她的個性魅力,跟她的出身無關,可以說她是一個真正高貴的女士。當時,王廷極其腐敗,賄賂之風肆意蔓延,貞潔的女性在人們眼中往往是荒謬可笑的,但是她依舊保持著自己的聖潔,深受人們的愛戴和仰慕。羅素的請願失敗了,這非常讓人惋惜。因為羅素曾經是「驅逐法案」——一部以阻止身為天主教的公爵在其哥哥死後繼承王位為目的的法案——的大力支持者,所以國王和約克公爵對羅素的敵意仍然不減。

羅素被定罪以後,曾派人去找當時擔任坎特伯雷教區長的蒂樂生以及伯內特。他們是老相識了,在庭審的時候蒂樂生還曾為其出庭做證。這兩位牧師試圖說服羅素髮表一份「造反違法」的聲明來取悅國王,或許他能因此得到寬恕。伯內特認為羅素已經完全被自己說服,於是便讓蒂樂生去找哈利法克斯勛爵,先讓他熟悉一下這份聲明,然後再進獻給國王。哈利法克斯按照蒂樂生的說法一一照做,最後他向蒂樂生道賀說,這次是所有努力中最奏效的一次,國王似乎已經被這聲明打動了。蒂樂生第二天去拜訪羅素,告訴他這個問題已經在討論之中,興許有轉機出現,並明言為此感到十分高興。但是令他大吃一驚的是,羅素卻告訴他事實並不是這樣的。「羅素依舊堅持認為國王是應該受法律限制的,臣民們會在國王想要脫離這些限制的時候發起自我保護,使君權再次受到限制。」蒂樂生為此難受至極,即便在羅素臨刑的前一天,他仍在試圖讓羅素的想法有所改變。但是想到羅素可能會和他的家人在一起,不一定有兩個人獨處的機會,於是他決定寫一封信交給他,讓他必須讀一下,然後認真考慮考慮。信的內容大概是這樣的:

勛爵大人:

今天早晨看見您領取聖餐的樣子非常虔誠而從容,這讓在下驚喜萬分。但是,沒有充分的理由不管再怎麼心境平和也是沒有用的。這就像脫口而出的話一樣,由於沒有足夠的時間斟酌,說出的話往往都是一些沒用的話,這也是我選擇寫信給您的原因。對於大人您的處境,在下深感同情,但是在下是本著人與人之間最博大的善意給您闡述一下幾種反抗權威的觀點。一旦我們的宗教信仰和權利遭到了干涉——如同您所面臨的這場官司——那一定是大人您曾經信奉的那個宗教發生了改變,對此我深感抱歉,但是神學家伯內特做出這樣的理解是非常讓人信服的。

第一點,不得反抗權威是基督教信仰中確實明確提出的。

第二點,您也曾說過我們現在的信仰和早期基督教的信仰有一定出入,我們現在的宗教信仰是由法律確定的,然而這個確定我們宗教信仰的法律條文也明確指出:「以任何借口進行武裝反抗的行為都屬於違法的行為。」其中,統領民兵的權力只有國王一個人擁有也是一條法律的明文規定。這就使得過往的臣民像是被縛了雙手一樣,或許在《聖經》的基本準則和自然法則中都有著對自由的大加倡導,但是我卻並不認同,因為人類社會以及政府的和平不可能通過這些準則得到牢靠的保障。

第三點,與新教教派所宣布的觀點相比,大人您的觀點是截然相反的。而在您的觀點中,雖然有些觀點在道理上站得住腳,但是大部分都是相互矛盾的,所以才會受到新教教眾的普遍抨擊。大人您不妨思考一下,您的這些觀點與新教信仰中的荒謬觀點是多麼相像啊!但同時又與新教的基本教條完全相悖。

我寫這封信的目的就是想讓大人您明白自己已經處在危險的邊緣,而且這一切都是因為您犯了一個致命的錯誤導致的;想讓您對過去的無知有一個重新的認識,好靜思己過、專心悔改;一旦您能真正做到正視己過、改過自新,那您一定會得到上帝的寬恕,而且還能讓新教避免醜聞帶來的麻煩。

我並不是想在大人您最艱難的時候再讓您徒增困擾,我非常憐憫您遭遇厄運的情況;我更不想讓您在離開人世的時候仍舊帶著虛假的平靜以及錯誤的思想,只有讓您驚醒才能讓您獲得永久的幸福。

勛爵大人,我為您誠心祈禱,希望您相信我的同情和誠意,它們都是這世上最真摯的感情。

您最忠誠的奴僕,最遭受苦難折磨的僕人

約翰·蒂樂生

從這封信中,我們可以看出寫信人的真摯和善良,但是在這誠懇的話語中所飽含的殘忍無情又是多麼讓人心悸。

臨刑前一天,蒂樂生在監獄看守的帶領下見到了羅素勛爵,那時勛爵正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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