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嬰兒期(0~2歲) 一、為什麼教育對孩子很重要

任何事物在最初被造物主創造出來時都是完美的,一旦經過人類的加工之後,就會變得破敗不堪。

人們強使一種土壤里長出另一種土壤里才能長出的作物,強使一種果樹結出另一種果樹才能結出的果實;他們打亂氣候、季節的變換規律;他們虐待他的狗、馬和奴僕;他們顛覆眾生,扼殺一切事物的天性。

而且,他們還鍾情於相貌醜陋和形狀怪異的東西;他們不喜歡事物的本來狀態,甚至對自己的同類也是如此,他們按照自己的意願,把人當作馬進行訓練,或者把人當作樹木進行修剪。

可就目前的處境來看,多虧了這種訓練和修剪,否則人類的情況可能會更不堪。如果一個人自出生之日起就沒人教養的話,那他的未來就不會有什麼希望。

一切諸如偏見、需求、權威和先例等社會制度和習俗都加在他身上,除了扼殺他的天性,這些東西起不到任何正面作用。就好像長在道路正中間的小樹一樣,他的天性遭受著路人的隨意踐踏。

拜託你,慈祥而有洞見的母親,只有你能讓那些人另尋他路,保護這棵小樹不受那些輿論的傷害。在你的精心灌溉下,它一定能結出碩大的果實,到時候你定會喜出望外。

你要趁早構築起一道圍牆來保護孩子的心靈。或許,別人可以畫出這道圍牆的範圍,但柵欄必須由你來安。

只有培育,小樹才能發芽;只有教育,孩子才能成長。

想想看,即使一個人一出生就擁有強健的身體,擁有巨大的力氣,但卻不知道如何使用,那這種身體和力氣也是毫無用處的,甚至它們還會給人帶來不好的影響,即讓別人誤以為他不需要任何幫助。

可以這麼說,這會使人一直處在孤獨當中,還不知道自己需要什麼,就已經非常遺憾地告別了這個世界。

我們同情嬰兒遭受的一切,但是我們沒有想到的是,如果人類一出生時不是嬰兒,即沒有經歷嬰兒期,人類或許早已滅亡了。

我們天生脆弱,所以需要別人給予我們力量;我們天生無助,所以需要別人給予我們幫助;我們天生愚昧,所以需要別人教我們如何辨別是非。只有良好的教育,才能讓我們彌補天生的缺陷。

教育的方式一共有3種:來自自然的教育、來自人的教育和來自事物的教育。自然的教育指的是我們的才能和器官的自身發展,人的教育指的是別人對這種發展的干預,事物的教育指的是我們從對我們產生影響的事物那裡所獲得的經驗。

可以說,每個人的成長都有賴於這3位老師。如果缺少了這3種教育中的某一種或者這三者之間發生了衝突,那對這個學生的教育就是失敗的,他的成長甚至連他自己都不滿意。

如果這3種教育能夠和諧共存,那對這個學生的教育就是成功的,他也會實現自己的願望,從而生活得更有意義。

在這3種教育中,自然的教育完全不受我們支配,事物的教育只在某些方面受我們影響。我們能夠插手的只有人的教育,而這種插手也只是一種奢望,因為要想對一個孩子身邊的所有人的行為和言談加以控制幾乎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所以,要想實現這一目標,運氣是必不可少的。這裡所說的目標指的是自然的目標,因為這三種教育是相輔相成、缺一不可的,而自然的教育又是最不可控制的因素,所以它對其他兩種教育起決定作用。

可「自然」這個詞的含義有些模糊,我們要先對它進行界定。有人說,「自然」就是習慣的代名詞。果真如此嗎?要知道,某些被迫形成的習慣不可能把天性扼殺掉!

比如說,有一些垂直生長的植物在外力的作用下,它們不得不彎曲著生長,可一旦解除了這種束縛,或許它們還會保持著原來的扭曲的生長方向,但是它們內在的汁液不會受到任何干預,每經歷一次新的發育,它們就會變得垂直一點兒。

人亦是如此。一個人在同一種環境下待久了,就會形成一種習慣,儘管不是天生的,但這種習慣仍然會越來越強。可是,只要情況一變,這種習慣就會慢慢消失,人就會慢慢恢複到本來的狀態。說白了,教育就是一種習慣,只有與天性相符合的習慣才稱得上是「自然」。

我們天生就有感覺事物的能力,而且從一出生就開始受到周邊各種各樣的事物的影響。等我們意識到這種感覺的時候就會開始做出判斷,即到底是趨向還是逃避讓我們產生感覺的事物。

這種選擇主要取決於3個方面:一是看這種事物能不能讓我們感覺愉快,二是看它能不能給我們帶來方便,三是看它符不符合社會和他人認可的幸福和美滿的定義。

隨著我們的感覺越來越敏感,智力越來越發達,這些傾向也會越來越強。可由於受到習慣的影響,這些傾向或多或少都會發生變化。這種還沒有發生變化的傾向就是我所說的「內在的自然」,它是一切東西得以發展的動力。

如果這3種教育之間只是互不不同的話,就不會產生太大的問題,而如果這3種教育彼此發生了衝突,我們該怎樣處理呢?當我們教育一個人的目的不是為了他自己的發展,而是為了別人的願望時,那這三者就不可能配合一致。

事實上,對於小社會而言,其範圍是很狹窄的,當內部團結一致時,與大的社會環境便漸行漸遠。比如,愛國者對其他國家的人並不友好,在他們看來,外國人是同他們沒有絲毫關係的人。

這種情況的出現很自然,雖然有一定的弊端,但影響並不大。而且,這些人對自己的同胞、與自己一起生活的人非常友好。

例如,在國外,斯巴達人是野心家,是貪婪而又不仁不義的人。但是,在國內,他們卻文明有禮、公正處事,相互間相處和睦。

有些人自以為是世界主義者,在他們的著作中也談及他們到偏遠地區履行義務的事迹。事實上,那些義務是他們原本很不屑於履行的,他們用愛韃靼人取代愛自己的鄰居。

自然人都是為自己而活,是一個數的單位,是只與同胞才有關係的統一體。公民是一個分數,和分母息息相關,它能有多大的價值,要看總體的價值,即與社會關係的好壞。

好的社會制度能使人改變自己的天性,讓他的存在由絕對轉化為相對,讓他由獨立的個體變為共同體的一部分。對於羅馬的公民來說,他不是凱尤斯或魯修斯,而是一個羅馬人。

斯巴達人佩達勒特想要參加三百人會議,結果被拒絕了。想到有300個斯巴達人比自己強,他便欣然離開。這是一種真誠的表現,佩達勒特這樣的人就是真正的公民。

同樣,還是在斯巴達,有個婦人的5個兒子都參加了戰爭,她焦急地等待著戰爭的消息。當打探消息的奴隸回來後,婦人立刻詢問他的戰況。

奴隸說:「您的兒子都在戰場上犧牲了。」婦人聽了生氣地怒斥道:「該死的奴隸,我問你這個問題了嗎?」奴隸於是回答道:「我們勝利了!」

聽到這個消息,婦人便立刻跑到廟裡拜祭神靈,感謝神靈讓斯巴達取得勝利。可以說,這個婦人是真正的公民。

如果一個人身處社會中,卻將個人的情感放在第一位,在這種矛盾中,他是無法知道自己的真正需要的。

一個人在自身的慾望與對社會的責任之間猶豫不決,這會使他既無法成為一個真正的人,也無法做一個合格的公民;他既一無可取,也無法對別人做出貢獻。

要想有所作為,就必須規範言行使其一致。選擇做自己應該做的,並且積極地去實施。我期待著出現這樣的奇蹟,以此驗證他是人還是公民,抑或是如何成為兩種人的共同體。

因為我們不得不同自然或社會制度進行鬥爭,所以我們必須做出選擇,即到底是培養一個人還是培養一個公民?由於這兩個目的是相對的,所以與此相對應的兩種教育形式也是相對的:一種是公共教育,另一種是家庭教育。

對於公共教育,柏拉圖在《理想國》一書中有詳盡的論述。僅從書名來看,很多人會認為這本書是講政治的,其實不然,這本書其實是一本頗為精彩的教育學專著,而且是一本空前絕後的教育學專著。

有國家才會有公民,現代語言中應該取消「國家」和「公民」這兩個詞語。

我並不認為那些可笑的學院提供的所謂教育是一種公共教育或社會教育,他們想同時追求兩個截然相反的目標,結果卻適得其反,一個都沒有實現。從那裡走出來的都是一些虛偽陰險的小人,他們看上去樂善好施,本質上其實都是為了他們自己。

這種教育所塑造出來的矛盾人格也存在於我們自己身上,由於自然和人把我們引向兩個不同的方向,所以我們只能靠自己的力量將之混合或者選取一條中間的道路。這樣做的結果就是,我們一個目標都沒有達成。

這種矛盾狀態始終伴隨著我們,讓我們終生處在猶豫不決之中,到頭來我們不但沒有實現自己的意願,也沒能對他人或社會做出貢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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