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暴風集(2)

耶穌說著這些,我真想跪下俯拜他,但羞怯之下我未能動彈,也未發一言。

但最終我開口了,說道:"此刻我想祈禱,但我笨口拙舌,請教導我們如何祈禱。"

耶穌答道:"在你祈禱時,讓你的思念發出言詞。此刻在我的思念里,要作如下祈禱:

我們在天地之間的父,你的名是神聖的,

讓你的意願和我們同在,如在天上一樣。

為我們的今日提供足夠的麵包;

以你的憐愛寬有我們,開導我們寬有彼此;

引我們走向你,在黑暗裡對我們伸出援手;

因為天國是你的,在你身上才有我們的力量和滿足。"

現在已是傍晚,我們都隨著耶穌走下山岡。走在耶穌身後,我重複著他的詩詞,回憶著他的全部訓示。我知道,今天像雪片一樣飄落的言詞,必將凝結,變得水晶一般堅固;那在我們頭上鼓盪的翅翼,將如鐵路一般擊撼大地。

西底太之子約翰

你已經注意到我們中有人稱耶穌為"基督",有人稱他為"道",另有人稱呼他"拿撤勒人",還有人稱他為"人子"。

我來根據自己的理解解釋這些名稱的涵義。

"售石膏",那自古便已存在的,是燃熾在人精神里的上帝的火焰,是訪謁我們的生命之氣息,他以和我們一樣的肉身出現。

他是聖主的意願。

他是最初的"道",以我們的聲音演說,在我們耳中存活,這樣我們才會留意,解其真諦。

聖主——我們的上帝——的"道",建起了一座骨肉之字,成為你我一樣的人。

因為我們聽不見無形態的風之歌,看不到我們更大的自身在霧露中漫步。

"基督"多次來到這世界,他去過許多地域,常常被人視為怪客和狂人。

然而他的聲息從不降臨在虛空里,因為人在記憶里保留著自己的心思不留意的事物。

這便是"基督",最深奧與最崇高的,他和人類一同向著永恆前進。

你不曾聽說過他嗎,在印度的岔路口,在東方博士的國度,在埃及的沙漠中?

這裡,在你們的北國,你們的游吟詩人歌詠過盜火者普羅米修斯,他乃是人類實現了的夢想,乃是獲得了自由的被羈之希望;你們的詩人也歌詠過俄耳甫斯,他憑著歌喉和七弦琴,為人與畜的靈魂賦予了生命。

你們是否知道密特拉王?知道波斯先知瑣羅亞斯德?是他們從人類遠古的睡眠中蘇醒,在我們做著酣夢的床邊仁立。

我們自身,當我們千年一回相聚在無形之殿中,也變成受膏的人;於是便有一人以肉身脫穎而出,我們的沉寂隨他的到來化為歌吟。

然而我們的耳朵並非總在聆聽,我們的眼也不總在察視。

拿撒勒人耶穌和我們一樣降生,得到養育;他的父母一如我們的父母。他是人。

而"基督",太初的"道",那願我們過更完全生活的"靈",來臨了耶穌,並與他同在。

"靈"是聖主婦熟的手指,耶穌是"他"彈撥的豎琴。

"靈"是聖詩,耶穌是吟誦聖詩的曲調。

拿撒勒人耶穌,是"基督"的東道和代言者,他和我們一同在陽光下行進,並把我們稱作朋友。

那些日子裡,加利利的山岡和谷地無處不聞他的聲音。我當時還年輕,我走了他的道路,跟隨了他的足印。

我跟隨他的足印,走他的道路,只為從加利利人耶穌口中聽到"基督"的聖言。

現在你們想知道,為什麼我們有人稱他為"人子"。

他本人願意別人這樣稱呼他,因為他深知人的饑渴,目睹過人尋

"人子"便是願和我們全體同在的、大慈的"基督"。

他便是拿撒勒人耶穌,他要把他所有的兄弟領向那"受膏者",領向自太初便與上帝同在的"道"。

在我的心房裡,居住著加利利人耶穌,他是眾人之上的人,是將我們都造就為詩人的詩人,是叩開我們門戶的"靈";他讓我們醒覺。奮起,出戶迎接赤裸的、無拘無束的真沙百農的一位年輕祭司

他純粹是個耍把戲的,是一個巫師,用魔法和咒語蠱惑粗鄙小民。他歪曲了我們先知的言論,觸注了我們神聖的祖先。

吠!他還竟然讓死者充他的證人,讓無聲的墳勞作他的前兆和證據。

他以蜘蛛獲取飛蟲的伎倆作弄耶路撒冷城郊的婦女,使她們陷入他的羅網。

婦女生性軟弱,頭腦空空,便跟從了此人,因為他慣用甜言蜜語寬解她們未酬的激情。若不是這些動搖不定、鬼迷心竅的女人,他的名字早已從人們記憶中消失。

那些追隨他的男人又是哪些人呢?他們是被奴役、被踐踏的一群。出於無知和畏懼,他們本不會抗命他們的合法主人;然而當他在自己虛幻的王國里為他們許下高位,他們便如陶匠手中的粘土一般聽任他的擺布了。

你難道不知:在夢幻里,奴隸常常做了主人,弱者也會成為雄獅?

這個加利利人是巫師和騙子,他寬恕所有罪人的罪行,是為聽他們骯髒的嘴向他歡呼"萬福"、"和散那";他喂哺絕望和沒落者萎靡的心神,是為讓他們聽從他的言論和命令。

他和別人一起違犯安息日的禁忌,是為籠絡不法之徒的支持;他毀謗我們的大祭司,是為在公會裡聳人聽聞,以反抗博取名聲。

我再三說過我仇恨此人。是啊,我恨他甚於很統治我們國家的羅馬人。連他的故鄉拿撒勒,也曾被我們的先知詛咒過,是異教徒糾集的糞堆,絕不會出什麼好東西。

本概勒附近的一位利未富人

他是個好木匠。他打造的門從未被盜賊打開過;他製作的窗戶隨時可以敞開,讓東風或西風吹進。

他用雪松木做的箱櫃,又提亮又耐用;他做的犁耙,又結實又好使。

他用金黃色的桑木,為教堂雕刻了講經台。在擺放聖書的桌面兩端,他刻了展開的翅膀;講台下方,他刻了公牛和鴿子的頭,以及大眼睛的鹿。

他是按速勒底和希臘的風格進行雕琢的,然而他的手藝中還有不屬於達勒底和希臘的東西。

我現在的屋子是三十年之前由很多人建造的。我從加利利各地挑選出瓦匠和木工,他們每人都有一手好手藝,我對他們的所有活計都滿意。

可是你來瞧瞧,這兩道門和這扇窗是拿撒勒人耶穌打造的,它們這麼牢固,讓我家的其它器具相形見細。

你看出這兩道門和別的門不同了嗎?這扇向東打開的窗戶,是否也和別的窗戶有別?

我屋裡其它所有的門窗都已年久失修,只有他打造的這些,雖經歷了風吹雨打卻依然堅固如初。

瞧這些窗根,安裝得多麼結實;再瞧這些釘子,從木板的一端釘入,如此密實地釘在另一端。

而值得稱奇的是,這位理應得到雙倍工錢的巧匠,卻只收取了一份工資;又是這位巧匠,而今在以色列被視為先知。

如果當初我知道這位手持鋸和刨子的青年是個先知,我就會請求他為我講演,而不是做工,我還會為他的演講而慷慨解囊。

現在,我依然雇著許多人在我家裡和地里幹活。我如何才能辨別誰是手持工具的匠人,誰又是上帝之手牽引的人呢?

是啊,我如何才能認出上帝之手呢?

黎巴嫩南方的一位牧人

我第一次見到他時正值夏末時節,他正和另外三人在遠處的路上行走。天色已晚,他停下腳步,在草原盡頭的路上站著。

我在吹著長笛,我的羊群在周圍吃草。我見他停下腳步,便起身走過去,來到他面前。

他問我:"以利亞的墳墓在何處?難道不是在這周圍嗎?"

我答道:"在那兒,先生,就在那一大堆石頭下面。直到現在,每個過路人仍然會往石堆上添一塊石頭。"

他謝過了我,然後離去,他的朋友們也跟著走了。

三天以後,牧羊人跡瑪利對我說,那個過路人是猶太的一位先知。我雖然不信,但一連幾個月都想著他。

春天到來時,耶穌又一次路過這片草原,這回他獨自一人。

這一天我沒興緻吹笛,因為我丟失了一頭羊。我很沮喪,心裡悶悶不樂。

我向他走去,在他面前默默站住,我想得到他的安慰。

他看我一眼,說:"你今天不吹笛了,你為何眼露愁容呢"

我答道:"我的羊群少了一頭羊,四處找遍了也沒找到,我不知該怎麼辦。"

他沉默了片刻,然後笑著對我說:"在此稍等一會兒,我去找回你的羊。"說完他便走開,消失在山裡。

一個時辰以後他回來了,我那頭羊在他身邊緊跟著。當他在我面前站住,那頭羊打量著他的臉,那神色和我看他時的神色一樣。我高興地抱住了羊。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