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對自己的動機視而不見 現實的「灰色地帶」

在第三組問題中,我們要求高爾夫球手想像他們要向5桿洞(水平較高的選手擊球5次就可進的洞)擊6次球。這個問題有兩個版本的假設,其中一個版本是,普通水平的球手是否會在他的記分卡上寫下「5」,而不是「6」。另一個版本是,普通水平的高爾夫球手正確記錄其桿數,但在累計桿數時,卻將6算成了5,通過錯誤的累計得到了同樣的高分。這兩者的可能性分別多大。

我們想要知道,高爾夫球手是否認為寫下錯誤的桿數屬於比較正當的做法,因為一旦寫下桿數,就很難再有理由為其錯誤累計(這類似於重新放置球的行為)尋找託詞。畢竟,對桿數進行錯誤累計是明顯而又刻意的欺騙行為,很難將其合理化,這就是我們發現的現象。參與實驗的高爾夫球手預測,在這種情況下,15%的高爾夫球手可能會寫下比實際表現好的桿數,而少數人(5%)可能會錯誤地累計他們的桿數。

偉大的高爾夫球手阿諾德·帕爾默曾經說過:「我有個小技巧,這個技巧可以幫助任何人在高爾夫球賽中少算5桿,這個技巧被稱作橡皮擦。」然而,似乎大多數高爾夫球手不願意採用這樣的技巧,而在一開始就寫下錯誤的桿數,至少他們可以更安心地進行欺騙。於是,我們又回到了「如果一棵樹倒在森林裡」這個老生常談的問題——如果一個高爾夫球手在5桿洞擊了6次球,他的桿數沒有被記錄,也沒有人旁觀,那他的桿數應該是6還是5呢?

以這種方式謊報桿數的做法與名為「薛定諤的貓」這一典型的思維實驗,有很多相同之處。埃爾文·薛定諤是奧地利的物理學家,1935年,他描述了以下情景:一隻貓被密封在鐵盒中,盒中還有一個可能會衰變,也可能不會衰變的放射性核素。一旦原子核發生衰變,就會引發一連串的效應,最終導致這隻貓死亡。但若其沒有發生衰變,貓就不會死。在薛定諤的設定下,只要盒子沒有被打開,貓的生死就不詳:我們既不能說它活著,也不能說它死了。薛定諤的這番描述意在批判量子力學無法描述客觀事實,只能解決概率問題。現在,先不考慮物理學的哲學思辨,我們在思考高爾夫球的計分問題時,也能從「薛定諤的貓」的實驗中獲得一定的啟示。高爾夫球中的桿數很像薛定諤實驗中那隻生死未卜的貓:桿數在未被記錄的情況下,是不以任何形式存在的。桿數只有被寫下後,它才能成為「客觀事實」。

你可能會疑惑為什麼我們要問參與者關於「普通水平的高爾夫球手會如何做」這樣的問題,而不是問他們自己在球場上的表現。原因在於,我們認為高爾夫球手會與大多數人一樣,在被直接問到自身是否會有不誠實的行為時很可能會撒謊。通過詢問他們對其他人行為的預測,我們希望他們可以更容易地說出真相,而不會產生承認自己做了壞事的感覺。

儘管如此,我們還是想研究一下,哪些不誠實的行為是高爾夫球手願意承認自己有過的。我們發現儘管許多「其他高爾夫球手」說了謊,但參與我們實驗的這些高爾夫球手卻像天使一樣:當我們問到其自身行為時,他們承認自己有8%的概率會用球杆移動球以改善球的位置,用腳移動球的情況更少一些(有4%的概率),而將球拾起又重新放置的概率只有2.5% 。現在,8%、4%和2.5%似乎看起來仍是較大的數值(特別在知道一個高爾夫球場有18個洞,且有很多不同的作弊方法後),但與「其他高爾夫球手」的小動作相比,這些數值就顯得微不足道了。

我們在高爾夫球手關於穆里甘和計分問題的回答中,發現了相似的差異。我們的參與者說他們只有18%的概率會在打第一桿後使用穆里甘,而在打第9桿後,只有4%的概率會這樣做。他們還說自己只有4%的概率會謊報分數,且僅有1%的概率會有意錯誤地累計分數。

表3–1是對實驗結果的總結:

我不確定你會怎樣理解這些不同,但在我看來,高爾夫球手不僅在打高爾夫球時會欺騙眾人,他們還會用撒謊來掩飾自己的不誠實行為。

我們從高爾夫球運動中學到了什麼呢?高爾夫球運動中的欺騙似乎與我們在實驗室中觀察到的欺騙有細微差別。當自身與不誠實行為還有一大段距離時,當舉棋不定時,當欺騙更容易被合理化時,高爾夫球手會像地球上的其他人一樣容易變得不誠實。另外,高爾夫球手貌似和其他人一樣,會做出不誠實的行為,同時認為自己是誠實的。當人們對規則的解釋眾口不一時,當有「灰色地帶」存在時,當人們可以自行評定自身行為時,即使被認為是很公平且值得尊敬的運動,也難以抵禦欺騙的誘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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