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預期的效應:為什麼我們可以心想事成? 偏見與第三方

有關成見的研究表明,如果我們對某一人群抱有成見,不僅會令我們對他們產生不同的反應,而且當他們認識到強加給他們的標記時,他們自己的反應也不同(從心理學的角度來說,他們被這一標記「啟動」了)。例如,亞裔美國人的標記之一是他們在數學和科學方面特別有天賦。關於女性的一個常見標記是她們數學不行。這就是說,亞裔美國女性可能受這兩種看法的影響。

實驗

事實上也是這樣。在一次出色的實驗中,瑪格麗特·申、托德·皮廷斯基和納利尼·安巴迪請了一些亞裔美國婦女參加一次數學測驗。他們先把她們分成兩組:第一組的試題與她們的性別有關,例如問她們對男女同宿舍的做法是否贊成等,因此把她們的思維啟動到與性別有關的問題上;第二組試題與民族有關,例如她們會說什麼語言,她們在自己家裡說什麼語言,她們的家庭來到美國的歷史等,由此把她們的思維啟動到與民族有關的問題上。

兩個組的成績與上面講過的有關女性與亞裔的兩種成見吻合。提醒她們是女性的那一組的成績比提示她們是亞裔美國人的那一組差。這一結果表明:儘管我們的成見會影響自己的行為,但成見的激活取決於我們當時的心理狀態和自我認知。

或許更令人震驚的是,成見可能影響該群體以外的成員的行為。在一項引人注目的實驗中,約翰·巴爾、馬克·陳和拉臘·伯羅斯讓一些參與者做造句練習,重新排列單詞順序,組成句子(我們在第四章里談到過這種實驗)。其中一部分參與者拿到的是諸如「野心」「粗野」「煩躁」以及「冒失」等辭彙,另一些拿到的則是像「榮譽」「體諒」「禮貌」以及「敏感」之類的單詞。選擇這兩類辭彙的目的就是要通過造句練習,啟動兩組參與者對「粗野」與「禮貌」的聯想(這在社會心理學研究中是一種常用的技術手段,效果非常好)。

參與者們在完成造句練習後,又去了另一間實驗室,我們事先告訴他們這是實驗的第二階段。他們進來以後,發現實驗主持人正在屋裡給另一個實驗參與者解釋什麼問題,很顯然,無論主持人怎麼反覆講解,後者就是聽不懂(這個「參與者」實際上是由實驗的另一名主持人假扮的)。你們猜一下,這些人等了多長時間才開口打斷那兩個人的談話,詢問讓他們到這裡來的原因。

等候時間的長短取決於剛才他們造句時所用的辭彙。那組用禮貌類辭彙的人耐心地等了大約9分鐘才開口發問,而另一組用粗野類辭彙造句的參與者只等了5分鐘就打斷了那兩個人的談話。

另一項實驗用啟動老年人的概念來測試參與者的心理狀態,用的辭彙是「佛羅里達」「賓戈遊戲」和「古老」一類辭彙。參與者們完成了造句任務,離開了實驗室,以為活兒幹完了。事實上,老鼠拉木杴,大頭還在後面呢。實驗主持人真正感興趣的是這些參與者要花多少時間才能走出大樓那長長的一段走廊。相當肯定,這一組參與者受了老年辭彙的影響,與另一組未受到啟動的人相比,他們的速度慢了很多。你們要記住,這組受老年辭彙影響而「未老先衰」的參與者並不是真正的老年人,他們是紐約大學的青年男女學生!

這些實驗教給我們的是:預期不僅是對冒著泡的可口可樂的熱烈情緒。預期能讓人們在聲音嘈雜的房間里交談,雖然不時會有些詞沒有聽清,但仍然可以正確理解對方說的是什麼。同樣,有時手機信息上出現一些亂碼,我們也照樣能讀懂它的意思。儘管預期有些時候讓我們顯得挺傻,但它同時又威力強大,用途頗多。

那麼,我們回頭來看一下這一章開頭那兩個足球迷和決定勝負的那個傳球吧。兩人同時看一場球賽,但觀看角度截然不同——一個人認為球和人都在界內,另一個人則認為是犯規。在體育運動中,這類爭議並不完全是壞事,實際上,有時還很有意思。問題在於,同樣的偏見可能影響我們對世界其他方面的體驗。這種偏見化思維,實際上是絕大多數衝突升級的主要根源,不管是以色列與巴勒斯坦、美國與伊拉克、塞爾維亞與克羅埃西亞,還是印度與巴基斯坦的矛盾,都是如此。

在所有的衝突中,衝突雙方的人讀過的可能是差不多的歷史書,甚至學到的是同一歷史事件,但對於是誰挑起的衝突,是誰的責任,誰應該做出讓步等問題,雙方卻很少持有相同看法。在這些問題上,我們植入的觀念,比在體育賽事中支持哪個隊要強烈得多,於是我們緊緊抓住這些觀念不肯放棄。這種觀念越強烈,雙方在「事實真相」上看法一致的可能性就越小。很明顯,這令人憂慮。我們更樂意看到,只要有關各方能夠坐到同一張桌子旁邊,就會有助於消除分歧,就有可能很快達成一致。但是歷史向我們證明,結果遠非如此。現在我們終於知道了這些不幸和失敗的理由。

但是,我們還有理由抱有希望。在我們的實驗里,嘗酒前後都不知道加醋,與嘗酒之後才知道加醋,都能品出酒的真正味道。這一方法也可以用來解決爭端:雙方不帶偏見地提出各自的認識——只是揭示事實真相,而不去涉及是哪一方採取了什麼行動。這種「蒙眼」狀態有可能幫助我們更好地認識事情的原委。

即使不可能完全消除固有觀念和現有認識,但我們起碼可以承認人人都存在偏見。有了這樣的共識,我們就可能接受,衝突的解決一般需要中立的第三方來制定法則。我們被固有的信念所禁錮,它使我們對某些事實視而不見,我們需要一個未曾被我們的預期所影響的第三方。當然,接受第三方的意見並不容易,有時甚至不可能;但是一旦這成為可能,當事雙方都可能受益匪淺。為了這個理由,我們必須堅持下去,不斷加以嘗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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