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拖沓的惡習與自我控制:為什麼我們信誓旦旦的事情卻總是做不到? 讓全身檢查像買份麥當勞套餐一樣簡單

人人都知道,無論是從個人還是從社會角度來衡量,預防性醫療的效益都要高於目前的補救性醫療。預防就是在問題發生之前,定期進行身體檢查。但是進行結腸鏡檢查和乳腺透射是很受罪的,就算是檢測膽固醇——需要抽血,也不好受。從長遠來考慮,我們想健康長壽,就必須做這些檢查,但是實際上,我們總是從短期的方便角度來考慮,一拖再拖,明日復明日。

你們能夠想像,如果大家都能按時按規定進行體檢,結果會怎樣嗎?想一想如果能早期診斷,可以提前發現多少嚴重的健康問題,可以節省多少醫療保險費用,治療過程中可以減輕多少痛苦。

那麼,怎樣解決這一問題呢?我們可以採取強制性措施,由奧威爾小說意義上的「國家」對我們強制實行定期體檢。這一方式對我的學生是行之有效的,給他們強制設定期限會使他們得到好成績。從社會角度來看,毫無疑問,如果有「保健警察」駕車呼嘯而來,把那些拖延體檢的人強行拉到膽固醇檢測部門抽血化驗,將有利於提高我們整體的健康水平。

這樣做似乎有些極端,但是可以想一下社會為了我們的利益而實行的其他各種強制性措施。如今我們過馬路不走斑馬線、開車不系安全帶都會被處罰。20年前,不會有人想到全美多數公共建築、餐館和酒吧里會禁止吸煙,但今天實現了——誰抽煙就會招致高額罰款。現在我們又面臨反對轉基因油脂運動。(吃炸薯條易引起人們心血管阻塞,是否也應該被禁止?)

有些時候,我們堅決支持限制人們自毀行為的法規;但又有些時候,我們卻同樣堅決地強調個人自由。無論怎樣,二者都是公平交易。

但是如果強制體檢得不到公眾的普遍接受,那麼採取中間路線,就像我讓古列夫和他們班同學自己設定期限那樣,會行得通嗎(最後期限由個人自願選擇,但對拖延者施以罰款)?這可能是專制主義與自由主義之間的最佳折中方案。而我們今天實行的、完全自由的預防保健措施,它註定是失敗的。

假設你的醫生說,你需要做膽固醇檢測,則意味著當晚10點以後直到第二天采血前,你都要禁止進食,一大早不吃早飯就開車來到醫院,坐在人滿為患的化驗室里等啊等,好像等了幾個小時,最後護士過來,驗明正身,把針扎進你的手臂里。想到這一切,你馬上就想往後拖延。但是假如醫生預先收你100美元的化驗押金,只有你按預約準時到場才可以返還,你是否就會準時去參加檢測呢?

如果醫生問你是否願意付這100美元的押金,你會怎麼樣呢?你會接受這種自我強制性的挑戰嗎?如果你付了錢,它會使你更有可能參加體檢嗎?假定體檢的過程更複雜一些,例如結腸鏡檢查,你願意預付200美元押金嗎?如果你願意,那就相當於接受了古列夫那個班的條件,這種條件會自然驅使學生們對自己的決定負起責任。

還有什麼辦法能幫我們戰勝保健事業中的拖沓惡習呢?比如把多數醫療檢測項目做成一攬子計畫,使它們便於預測和操作。我來講一個故事,對這一構想做個說明。

幾年前,福特汽車公司曾經想方設法讓車主回到經銷店做日常車輛維護。困難在於標準的福特汽車需要維修的零部件大約有18000種,不幸的是,這些零部件並不需要同時維修(福特公司一個工程師斷定車軸的某一螺栓每行駛3602英里就需要檢測一次)。這還只是問題的一部分:福特公司有20多種車型,加上不同年份的款式,要對全部這些車輛進行維修是不可思議的。消費者和維修顧問所能做的,只能是逐頁翻著厚厚的零件圖冊來確定哪些零件需要檢修。

但是,福特開始注意到本田經銷點那邊的情況。儘管給本田汽車的18000個左右的部件制訂理想的維修計畫和福特一樣,但本田把一切包括進了三個「檢測保養區段」里(例如,每6個月或5000英里,每年或10000英里,每兩年或25000英里)。這樣一張表牌掛在了維修部接待室的牆上,數百種檢測服務都壓縮到了簡單明了、以里程為單位的保養計畫之中,包含了常見的所有型號和年份款式。表牌上把各種保養項目合併捆綁,排出順序,逐項標價。人人都能看清什麼時間應該進行什麼保養,價錢是多少。

這塊項目表牌上不僅展示了各種便於了解的信息,它還是拖沓習慣的真正剋星,因為它明確地告知客戶要在指定的時間和里程內進行保養。它非常簡單明了,人人都能看懂,客戶不會再迷惑不清。客戶也不再拖延,可以毫無困難地按時保養他們的本田車。

福特公司有人認為這確實是個很好的主意,但一開始該公司的工程師堅決反對。不錯,必須說服這些「丁是丁,卯是卯」的技術人員,車主行駛9000英里不換機油是可以的,但是5000英里時可以把換機油與其他的項目合併起來做。必須說服福特的技術人員,儘管野馬轎車和F–250超級皮卡的技術參數大不相同,但可以放到同樣的保養計畫表裡去。同時,必須說服他們,把18000個零配件重新組合成三個簡易的保養區段,讓車輛保養就像到麥當勞買一份超值套餐那麼容易,這並不代表福特公司技術工藝差勁,而是代表該公司優良的售後服務(更不用說是好主意、好生意了)。事實上,最有說服力的一點就是讓用戶按一個並非十分精確的區段表來保養車總比根本不保養要好得多。

到頭來,本田公司還是這樣做了,福特公司也按本田的辦法來安排車輛保養。人們不再拖延了,福特維修點的車輛保養台,原來有40%的空閑率,現在都排滿了,經銷商們也賺錢了。僅僅三年,福特就在車輛保養方面與本田實現了並駕齊驅。

那麼,把體檢同樣加以簡化——並且,加上自我強制性罰款手段(「家長式」的提醒更好一點兒),是否能明顯地提高我們的健康狀況,大幅度降低總體醫療費用水平呢?我們從福特經驗中學到的是建立一套人們能夠記住的醫療檢測及規程步驟,比死抱著一系列讓人們無所適從、不知該如何執行的保健指令要聰明得多。於是,最大的問題是:我們能夠改造困境中的美國醫療程序,使它像買一份開心樂園套餐那麼容易嗎?梭羅曾經在他的論文稿紙邊上強烈主張:「簡化!簡化!再簡化!」一點兒不錯,簡化是天才的標誌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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