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相對論的真相:為什麼我們喜歡比較和攀比? 富人嫉妒比自己更富有的人

為什麼?為了進一步解釋誘餌效應,我來給你們講一個麵包機的故事。

威廉斯–索諾馬公司首次推出家用烤麵包機(每台售價275美元)時,多數消費者不感興趣。家用烤麵包機到底是個什麼玩意兒?它是好還是壞?我們真的需要在家烤麵包嗎?有錢為什麼不買旁邊那台樣式新穎的咖啡機?為糟糕銷售業績苦惱的麵包機廠家請來了一家營銷調研公司。營銷調研公司的工作人員提出了一個補救辦法:再推出一個新型號的麵包機,不僅個頭比現在的要大,價格也要比現有的型號高出約1/2。

這一下,銷量開始上升了(以及大量麵包新鮮出爐),儘管賣出的並不是新型號的大麵包機。為什麼?就是因為消費者現在有了兩個型號可以選擇。既然一台比另一台明顯要大,而且貴了很多,人們就無須在真空中做決定了。他們會說:「嗯,我也許不大懂麵包機,但我確實懂得,真要買的話,我寧願少花點兒錢買那個小的。」從那以後,家用麵包機便熱銷了起來。

麵包機就說到這裡。讓我們再來看看另一種不同環境中的誘餌效應。比如你是單身,希望在即將到來的相親晚會上吸引更多的約會對象,該怎麼辦呢?我的建議是,你帶上一個同伴,外觀特點和你基本相似(相似的膚色、體型、面貌),但要比你稍稍差一點兒(–你)。

為什麼?因為你想吸引的那些人很難在沒有比較的情況下對你做出評估。但是如果把你和–你進行比較,你那個作為誘餌的朋友就會把你提升許多,不單是與他(她)比較,而且從總體上與在場的其他人來比較,也是如此。這似乎顯得不是很理性(我不敢保證這一點),但你很有可能會為更多人所矚目。當然,我們不能將評判標準僅停留在外觀上。如果妙語連珠的談吐能使你勝出,那就記得在去擇偶晚會時帶上一個沒有你那麼能言善辯、反應機敏的朋友。比較之下,你會顯得更加出類拔萃。

既然你們知道了這個秘密,那就留心點兒:如果一個和你差不多,但外貌比你稍強的同性朋友,請你陪伴他(她)晚上出去,那你就需要當心是不是要替人當誘餌了。

相對論幫助我們在生活中做各種決定,但它也能使我們痛苦無比。為什麼?當我們把自己生活中的運氣與別人相比時,就產生了嫉妒和羨慕。

說到底,《聖經》十誡里的警告是非常有道理的:「不可貪戀他人的房屋,也不可貪戀他人的妻子、僕婢、牛驢,並他一切所有的。」這也許是最難奉行的聖誡,因為我們有生以來就被比較所束縛。

現代生活使這一弱點更為明顯。幾年前,我遇到一家大投資公司的高管。交談中他提到他的一個僱員最近找到他,抱怨工資太低。

「你來公司多久了?」主管問年輕人。

「三年了。我一畢業就來了。」年輕人回答說。

「你剛來時,希望前三年能拿到多少錢?」

「當時希望能拿到10萬美元左右。」

主管好奇地盯著這個年輕人。

「你現在差不多拿了30萬美元,你還有什麼可抱怨的?」主管問道。

「嗯。」年輕人顯得有點兒結巴,「就因為坐在我旁邊的幾個人,他們能力並不比我強,可已經拿了31萬美元。」

主管搖了搖頭。

與這個故事異曲同工,1993年,美國聯邦證券交易委員會首次強制一些上市公司披露高管的薪酬及津貼等詳細資料。這樣做的本意是,一旦薪酬公開,董事會就不會再願意給高管們支付天文數字的薪酬和福利了。監管人員希望這樣做能制止公司高管薪酬飛漲這一頑症,因為之前無論是監管機關、立法機構,還是股票持有人的施壓都沒有將這一頑症解決。不錯,這種情況確實需要制止:1976年,美國高管們的平均薪酬是普通工人的36倍;而到了1993年,高管們的平均薪酬已經上漲到工人的131倍。

不過猜猜看,這一政策頒布之後怎麼樣?薪酬一旦成為公開信息,媒體就會定期刊登一些特別報道,按高管們的收入高低進行排名。這種公開不但沒有壓制住高管們的漲薪幅度,反而使美國公司的高管們開始互相攀比工資,最後,高管們的工資火箭般地往上躥。這一趨勢又進一步被一些薪酬諮詢公司(投資人沃倫·巴菲特苛刻地稱之為「悠著點,悠著點,開大獎了」公司)「推動」,它們建議那些高管客戶回去要求幅度驚人的加薪。結果呢?現在美國公司高管們的平均收入相當於普通工人的369倍,是高管薪酬公開前的三倍。

因為對這個問題的關注,我向一個公司高管詢問了幾個問題。

「如果你們工資資料庫里的信息被公司上下都知道了,」我試探著問,「那會怎麼樣?」

那個主管警覺地看著我。「那會披露出很多事情來,內部交易、金融醜聞,諸如此類,但如果每個人的工資都被大家知道了,那可就是真正的災難了。除了那個薪水最高的人,所有人都會覺得工資太低——要是他們出去另謀高就,我絲毫不覺得奇怪。」

這難道不奇怪嗎?工資多少與幸福程度的關聯並不像人們想像的那麼緊密,這一點已經反覆得到了證明(事實上,這種關聯相當薄弱)。研究證明,最幸福的人並不在個人收入最高的國家裡。可是,我們還是一個勁地爭取高工資,這在很大程度上就是出於嫉妒。正如20世紀的記者、諷刺家、社會評論家、憤世嫉俗者、自由思想家H. L. 門肯所指出的,一個人對工資是否滿意,取決於他是否比他未來老婆的姐姐或妹妹的老公掙得多。為什麼要這樣比?因為(我隱隱感覺,門肯的老婆一定是把自己妹妹老公的工資分文不差地告訴了他)這種比較是明顯而又現成的。

公司高管薪酬的無節制增加已經給社會造成損害性後果。高管工資的無度增長,非但不會使他們感到羞恥,還會鼓勵其他高管進行攀比,再次要求加薪。「在互聯網時代,」《紐約時報》的一條標題中說,「富人嫉妒的是比自己更富有的人」。

在另一則新聞故事裡,一位醫生說他從哈佛畢業時就夢想著有朝一日能在癌症研究上獲得諾貝爾獎。這是他的目標、他的夢想。可是幾年以後,他發現幾個同事給華爾街公司當醫學顧問比他行醫掙的錢還多。他原先對自己的收入還比較滿意,可是當聽說他朋友有了遊艇和度假別墅時,他忽然感覺自己太窮了。於是決定改變職業——走華爾街那條路。到了畢業20年同學聚會時,他的收入比多數從醫的同學高10倍。你可以想像得出,他站在派對的中央,酒杯在手——沒有幾個人的「成就」能和他分庭抗禮,在場的人都在注視他的一言一行。但他放棄了自己的夢想,放棄了對諾貝爾獎的追求,只為了換取華爾街的高額薪酬,消除自己的「貧窮」感。由此看來,平均年薪16萬美元的家庭醫生短缺還有什麼可奇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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