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帝國主義引起的反應 帝國得到檢驗:實質性的統一

我們的目光現在可以返回那場戰爭了,它始於1899年10月,是英帝國在海外捲入的最關鍵的戰爭之一。這一切都給了克魯格可乘之機。正如經常發生的那樣,英國完全措手不及,只是不知不覺地陷入一場衝突之中。布爾人侵入英國的領土並立即圍攻馬弗京(Mafeking)、金伯利和萊迪史密斯(Ladysmith)這三個城市。在一個月內,派去這三處的英國援軍都被擊敗了。十年前帝國主義的樂觀自信被現在深深的沮喪所取代。法國、德國和其他歐洲列強都持敵對態度。英帝國沒有經受過考驗,不列顛正在被他們所鄙視的布爾農民擊敗。這些人被視為危險的敵人,然而在本次戰爭的條件下,卻是優秀的戰鬥人才。不過英國艦隊仍然控制著海洋,而且帝國對宗主國需求的回應就像一陣嘹亮的軍號,使英國和全世界都吃驚。加拿大和澳大利亞的軍隊首先響應號召集結起來。帝國關係的力量明顯地表現出來。

值得注意的是,布爾人的推進也耗盡了自己的力量。在英國,人們期望一場輕鬆的勝利,男人們的臉色變得放鬆下來,英國人也安心下來工作。基奇納和羅伯茨被上調至最高統帥部。英國當時有多焦慮可以從這一夜晚看出:當由貝登堡(Baden-Powell)——後來成為世界童子軍運動的創始人——率領的一支部隊解救了馬弗京之圍的消息傳來,英國城市和鄉鎮的居民走上街頭遊行慶祝。

更重要的軍事事件正在發生,但當馬弗京被解圍時,它已經成為一個標誌,並帶來情緒的劇變。由此我們的語言也多了一個新詞,「maffig」,用以表達群眾在慶祝一個事件時的豪放和相當非英國式的行為,儘管更習慣於英國式矜持的《牛津詞典》指出這個詞已經不再使用了!

這場戰爭歷時約兩年半,其中的細節不是我們這裡要關心的問題。布爾人進行了出色的抵抗。羅伯茨和基奇納指揮著英國到那時為止投入戰場最多的部隊,橫掃了這個布爾人國家。兩國的首腦都請求講和,但都不被允許。克魯格最終逃亡到歐洲,英國人兼并了德蘭士瓦和奧蘭治自由邦。

然而,英國已經變得清醒了。1880年代和1890年代的原始帝國主義已經過去。布爾人真正被打敗後,接下來還要經歷一段游擊戰時期才能迎來最終的和平。羅得斯,一個行將入土之人,說道:「你們認為已經打敗了荷蘭人!並非如此!被打敗的是克魯格主義,一個腐敗、邪惡的政府,實質上被打敗的荷蘭人並不比英國人更多,不!今天的荷蘭人如以前一樣充滿活力、未被征服,這個國家依然既是他們的,也是你們的,今後你們將不得不同他們一起生活、一起工作,與往常一樣。」 最後在1902年5月31日,布爾人接受了《弗里尼欣和約》並成為英國的屬民。很少有條約,如果有的話,曾經如此慷慨地對待被征服的一方,如果凡爾賽條約能夠以同樣的精神進行協商,世界就可能倖免這場幾乎毀滅西方文明的劫難。新併入英帝國的人民不僅獲得承諾充分保證他們的自由和公民權利、地方自治和財產安全,而且獲得三百萬英鎊重建他們的農場。在英帝國成長過程中可以指出很多污點,跟我們所有人類具有的污點一樣,但我懷疑歷史上是否還有別的國家,會在這樣一場搏鬥之後給出這樣的條件。

從此以後兩個種族都擁有平等的權利,這就是英國所有的收穫,雖然未來幾年的政治手腕也使它贏得了這個最近的敵人的忠誠。南非聯邦屬於下一章的內容,但我們在這裡應該注意兩位布爾人的領袖,博塔(Botha)和史末資(Smuts),正是他們挺身而出,促成了一種發自內心的真正而持久的和平,而不是僅僅靠武力得來的和平。南非長長的故事註定要留下一些苦澀心酸。然而最終道路得以開闢,那裡的各個政府統一起來,成為英聯邦——構成了今天的英帝國——的一個強大的自治領,並且,由於英國人明智的寬容、克魯格主義被摧毀後脫穎而出的布爾人領袖的開闊眼界,以及雙方在戰場上的殊死搏鬥中互相贏得對方的尊重,這個自治領成為英聯邦忠誠的一員。在廣義的種族概念中,他們是一個種族。布爾人自己在一定程度上已經意識到了世界發生的變化,它們關係到我們所有人,不管是否願意。南非在第一次世界大戰中的角色和在新的世界大戰中的立場,可能是對英帝國真心忠誠的最好證據,原因在於英帝國的公平對待。

德高望重的維多利亞女王於1901年1月22日駕崩了,這個難關還沒有過去,一個比以往英國人民遇到過的更發人深省的考驗降臨了。曾幾何時,美國革命戰爭發展成為一場世界大戰,拿破崙戰爭牽涉到整個歐洲。布爾戰爭被預想為不過是英帝國幾個世紀以來在邊疆或其他地方所經歷過的無數「小型戰爭」之一,然而它歷時數年,耗盡了整個英帝國的實力,並在道德層面遭到一些最明智的英國人的反對,這是一個令人深思的事實。

另一方面,英帝國實質性的統一已經顯現出來。如果說英國沒有盟友,幾乎沒有任何朋友的話,各自治領和殖民地對它的支持,則達到一個意想不到的程度。所有的自治殖民地都從海外自願派出規模不等的分遣隊來支援戰鬥,雖然主要由於法裔加拿大人的猶豫,加拿大最先遲疑不定,後來在威爾弗雷德·勞里埃爵士的努力下才予以克服。在開普敦,由荷蘭人選民支撐的政府拒絕採取任何形式的官方行動,但南非提供了大約3萬名志願者,加拿大派出了近1.65萬人。這是一次令人印象深刻的帝國力量展示,也是使得這個時代免於全然黯淡和幻滅的唯一亮點。

從奉行武力——結果失去了第一帝國——到鬆散的控制和只要每個殖民地條件成熟就准許實行最大可能的自治,這一政策的轉變已經結出碩果。為所有成員分享的感情、共識和自由,以及團結帶來的強大感,證明了是所有可能的聯繫中最有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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