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新帝國主義 新的感情:「把地圖塗成紅色」

19世紀的最後二十五年,歐洲爆發了一股帝國熱,只有17世紀的可與之相提並論。正如早期英格蘭、法國、西班牙曾爭奪帝國,現在另一群國家,英國、法國、義大利、德國等國,似乎還是熱衷於對能找到的剩餘地盤宣布所有權。在這場侵佔由落後民族居住的世界上剩餘土地的國際熱潮中,許多因素都在起作用。其中一個就是人口的巨大增長,它是自工業革命以來的一個世紀中歐洲發展的最顯著最重要的特徵。另一個是控制原材料來源和產品市場的日益增長的渴求。其他的還有一些心理因素,如自拿破崙時代以來一直在增長的新民族主義引起的自豪感。如同一個富人給自己修了一棟豪宅並大手花錢擺闊一樣,新的,甚至老的國家都有一種衝動,即通過炫耀擁有多少帝國屬地來顯示自己有多麼強大。

至少對英國來說,歷史和詩情都發揮了自己的作用。1884年西利(Seeley)出版了《英格蘭的擴張》一書,回顧了三百年來帝國的成長曆程,通過頌揚英國的帝國事業和成就來激發民族自豪感。它比近二十年前迪爾克的《更大的不列顛》篇幅更短,敘述風格更通俗,激發了公眾的想像力,產生了巨大的影響。後來成為上將的美國海軍上尉馬漢的《海權在歷史上的影響》一書,首次展示了英國海軍在全球歷史中所扮演的絕對主導角色,則提供了另一個激勵,讓英國人可以自豪於自己的國際地位。

馬漢的書是一部以政治家和學者為閱讀對象的著作,而廣大的公眾讀者欣然接受魯德亞德·吉卜林的散文和詩歌中表達的新帝國主義情感訴求。他的作品特別受歡迎,激起了去遠洋航行和帝國主義競逐的脈搏,如對叢林中的野蠻人敲擊戰鼓一樣。

如果說在「把地圖塗成紅色」 的競逐中有很多的粗魯、露骨和唯利是圖,我們不可忘記在伊麗莎白的輝煌年代也是這樣。然而與當前類似,在早期的擴張中有一些良好的動機,這與新的擴張運動有很多共同點。在長期不重視海外帝國之後,英國人突然感覺到舊的情感在心中波瀾起伏。富於冒險甚至海盜精神的英國人對此深深著迷,如吉卜林吟道:你曾經聽過這首歌——長之又長!再次揚帆啟程吧,沿著航跡!

……上帝知道我們可以找到什麼,親愛的姑娘,魔鬼知道我們會幹些什麼——

但我們又回到古老的航跡,我們自己的航跡,遠去的航跡。

我們沿著漫長的航跡下行,消失到地平線下——而航跡常新。

如伊麗莎白女王時代那樣,有一種新的感情,就是去探險,去獲取財富,去烤焦某人的鬍鬚,儘管現在不是西班牙國王的,以及去炫耀帝國的戰利品。就像美國的「命定擴張論」使它橫掃北美大陸直到太平洋岸,英國發現了它的帝國天命,就是比任何其他民族統治更多的世界領土。

索爾茲伯里領導下的保守黨,形成了一個進步黨(party of advance),而自由黨仍然處於分裂狀態,其中的激進派正在迅速復興帝國主義信條,特別是在某種形式的帝國聯邦問題上。這註定要失敗,因為它帶有太多的教條主義和「頂層設計思維」(blue print mind)的性質,這與英國人的性格是格格不入的。事實上,管理一群殖民地的確有很多問題,它們大小不一,散布在世界各地,更不用說印度的獨特性了。一方面,即使那些獲得了地方自治和責任政府的殖民地,既不是獨立的國家,也沒有對帝國外交政策的發言權,儘管深受其政策的影響。此外,我們將會看到,有些殖民地具有自己的抱負,與倫敦中樞權威的需求背道而馳,或者就帝國整體而言被認為是不明智的。

殖民地與宗主國之間,甚至殖民地與附庸國之間的利益衝突之類的問題,令人歷歷在目地回想起許多同樣的困難,涉及政策、地方利益、對地方和帝國防衛的分擔額等,正是它們在北美獨立戰爭期間葬送了第一個帝國。這些問題在很大程度上仍然沒有變,改變的是更為一般的精神,根據這個精神,上述問題現在在威斯敏斯特議會和殖民地內部予以處理。「帝國聯邦」只不過是一個類似於1776年北美殖民地所擁有的小型議會制代表機構。雖然這個運動不會成功,但它確實在吸引人們對帝國的關注方面起了很大作用。它使人們認識到這樣一個事實,即英帝國不再只是由大不列顛和許多分散的附屬地組成的一個互不相連的群體,而是比這個偉大得多的一個龐大的帝國統一體,其領土、人口、資源和權力都超過了世界曾經夢想的任何帝國,甚至羅馬帝國比起來也相形見絀。在英國歷史上這個「第三帝國」的形成中,正如拉姆塞·繆爾(Ramsay Muir)教授所言,「所有的遺產和影響力,包括突襲丹麥人和挪威人、打擊諾曼人和封建主義、日益增長的海權和貿易、近千年的政治錘鍊、頑強的性格及其利弊,以及英國悠久歷史中的所有其他事件和因素」都發揮了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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