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和不喜歡的人在一起,不如更喜歡自己 電影可以一直關燈,生活不能

吳瑟斯

這其實是個特別逗比的年代,從來沒有一個年代夢想像這樣廉價和觸手可及,也從來沒有一個年代生活變得如此容易被人指手畫腳。通街的廣告都告訴你跟著別人的腳步走不出自己的路,大多數人卻都只善變不求變。

感情就更是如此了,比如和首爾小姐聊天,我倆手裡都有大把的未婚男女青年,卻沒一對能互相看得上眼,都是對他人馬列主義對自己資本主義,看別人用放大鏡看自己用修圖軟體。

我的一個朋友「一般先生」就是典型的這路貨,一般先生工作一般、長相一般、家境一般,就是審美不一般,文藝青年「毀人不倦」啊,天天盯著莫妮卡·貝魯奇和奧黛麗·赫本,卻從來不考慮自己是不是皮爾斯·布魯斯南或者格里高利·派克。所以雖然相親屢戰屢敗,還是屢敗屢戰。

眼看著身邊的爹媽親戚著急,他一度苦悶地告訴我他爸都開始懷疑他是不是直男了。於是終於有一天,在一箱啤酒下肚後,酒壯人膽,一般先生拍案而起:「老子從明天開始就為了找女朋友而找個女朋友!」

全桌鬨笑,無人在意。

誰知道不到一個星期,這貨真帶著個女朋友出來跟我們吃飯了。姑娘的長相和他之前的海報款標準差別甚大,不過速度和質量難兩全,他這麼快能帶著出來,也就不能苛求。

姑娘雖然長相普通,性格倒是開朗,一席飯吃得高潮迭起,賓主盡歡。唯一的小瑕疵在於,我這人一向陰暗,看得出一般先生情緒也很一般,沒什麼代入感。

事實證明了我關於「蝴蝶效應」的聯想,這戀情來得快去得更快,還不到一周,一般先生告訴我,分了。我愣住,一般先生淡定地在我對面扒拉著黃燜雞米飯。

然而峰迴路轉,第二周他居然又帶了個姑娘攢了個飯局,這姑娘按一百分標準長相也是勉強達到及格線那種,性格不溫不火,屬於「沒事兒不找話,有事兒很少話」的那種類型,於是一桌人默契地裝作得了健忘症,迅速火熱地接納了這個姑娘,聊天加微信。

而一般先生依然鎮靜,彷彿姑娘跟他沒什麼關係,飯局結束,他禮貌地挽著姑娘離開。

到了第四周,一般先生換上了第三位女朋友時,我們瞠目結舌,決定不跟他吃飯了,我憤怒地表示就是人家結婚騙禮錢也最多結兩次婚,我們每次賠笑、賠錢、賠時間,還賠感情加微信,按這個速度馬上就要給他前女友建個群的節奏了。

首爾小姐跟我總結,這堅持沒談戀愛的太可怕了,不談則已,一談就完全停不下來啊!有沒有。

鑒於我們的抵制態度,一個月後,一般先生決定請我們吃頓好的謝罪,順便感謝大家每次給他做群演的革命友誼。

看在飯店的檔次上,我們毫無節操地又蜂擁而至赴宴,一般先生這次,他居然……又帶了個新女友……

於是,像面前擺著月光寶盒一般,我們再次操練起熟練的戲碼,默默屏蔽起一般先生的前女友們,加了他新的女友的微信,這位新女友,姑且叫她「豆莎」。豆莎是個護士,身材長相都不錯,還有一頭撩人的長髮,美中不足的是在人中附近長了個黑豆似的痣,十分顯眼。

當然了,比起前幾個,豆莎的長相已經傲視群雄了,親友團們吃人嘴短,立馬開動捧場模式,男人們聊起一般先生的往事,明貶暗贊,女人們則聊起萬能的淘寶,女裝面膜。長發妹一定覺得有這麼靠譜的一幫朋友,一般先生果然是人中赤兔,馬上呂布。

一般先生呢,也異常激動,喝酒跟喝礦泉水一樣,一大杯一大杯地走,嚇得我們高掛免戰牌,心說你交個新女友,我們喝多了算怎麼回事兒,你考慮過我們女朋友的感受嗎?

總而言之,這頓飯吃的,圓滿。

出門打車的時候,豆莎小姐已經和我們帶來的姑娘們情同閨密,大有促膝夜談的企圖,直到不情願地嘟著嘴被一般先生塞進計程車送走。然後,一般先生一屁股坐倒在酒店的台階上,我甩給他根煙,他幽幽地點上,裝深沉。

我懶得理他,伸手打車,聽見他在我後面囈語般地低聲說:「唉,那痣實在是……」

半年過去,這期間,一般先生再沒帶豆莎小姐跟我們吃過飯,不過從豆莎小姐的朋友圈捕風捉影的小合影和勉強押韻的小情詩來看,倆人相處的還算不錯。

我和首爾小姐說,你看你看,人間自有真情在,枯木逢春還不壞。

首爾小姐抽空給我回了個再見的表情。

總之,一切都看上去很美。

直到前兩天,我半夜剛睡倒,就被一般先生打來的電話吵醒,按掉一次再打一次,最終我被他拽到了樓下。

我困得生氣都沒勁兒:「你這大半夜的不跟豆莎在家玩兒過家家,來玩兒我算怎麼回事兒?」

他說:「豆莎要跟我結婚,說要帶我見她家長。」

我被嚇醒了一半,我擦,見過要紅包沒見過大半夜來就為了個紅包的。

他沒理我自顧自地說:「然後,我就跟她分手了。」

這下我被徹底嚇醒了。

被拖到夜宵攤兒,喝得老闆都困了,一般先生終於開始直勾勾地盯著我,我心說你別亂來,你亂來我就喊了啊,然後一般先生說話了。

一般先生說,其實,我真的是個看臉的人。

我說,廢話,這世上有不看臉的人嗎?

一般先生說,家裡全都覺得我該找個人,你們也覺得我應該找個人,我就試試。

我說,我錯了。

一般先生說,試了這麼久,我還是沒法說服自己去喜歡不喜歡的人,豆莎是我試的最後一個人。

我說,好吧。

一般先生說,豆莎很傷心,說我騙她,我確實有錯,但是我騙自己才更多,再這麼下去,我怕自己真沒了談戀愛的能力。

我說,嗯。

一般先生說,跟你說個事兒吧,因為覺得她不好看,每次我們看電影進放映廳之前,我都找借口上廁所或者買爆米花,讓她自己先進去,然後等關了燈開演了我才進去。

我沒說話,開心地拍了拍他,跟他碰了個滿杯。

其實,沒人會關心跟自己無關的人,和不喜歡的人在一起不如更喜歡自己,不用說我涼薄,首爾小姐說過很多次了。

另外,我想告訴他,他做得對,因為電影院可以關燈,生活不可能永遠關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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