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關山飛渡,愛你如初 一個人不寂寞,想念一個人才寂寞

傅首爾

最近微博收到各種諮詢情感問題的私信,相當一部分是傾訴異地戀苦惱的,我回信的時候總是小心翼翼。你們懂的,感情這種事兒沒有標準答案,信口開河的人爽完,後果還是自己來承擔。

關於異地戀,肯定有成的也有不成的,這世上任何一件事兒都是這樣,看人看臉看造化,沒有非什麼不可,Never say never。

看多了壞的結果,愛總是緣木求魚,怎麼都不對;看多了好的結果,愛好比探囊取物,沒有不可能。

因為感性,特別容易動情;又因為理性,遇事兒當斷則斷。所以我被很多人負過,也負過很多人。

在愛情方面,我喜歡給對方設定「不能比我小,別太帥,禿頂免談,話癆靠邊,有才華者優先」之類的標準,我很少向這些所謂的標準妥協,可很不幸的是有一次例外—我跟一個比我小又特別帥的男孩子談了場戀愛。

這是我對所有人閉口不提的一段,這個故事,是我心海里沉得最深的一條船。

大一暑假,他來找我補習英語,他那時候快上高三了,很明顯是被他媽硬拖來的,到門口還在掙扎,見到我的時候他愣了一下,甩開媽媽的手,站得筆直。

我比他愣得更厲害,現實中沒見過這麼好看的男青年,像仙俠劇里的男主角,眼神桀驁又冷峻。

兩個媽媽在客廳聊天,我盡量擺出老師的嘴臉,在書房跟他商議學習計畫。

他說:「你和我想的不一樣。」

我問:「哪裡不一樣?」

他說:「我們班學習好的女生都特別土。」

我問:「那我呢?」

他看著窗外沉默了一會兒,說:「別逼著我誇你。」

我問:「你不願意補習對吧?」

他說成績太差補也沒用,還打了個比方,「你想啊,襪子破一個窟窿,補補還能穿,要到處是窟窿呢?」

我沉思,他笑了:「聽不出來嗎?我在講笑話。」

我沒笑,想了一下回答:「窟窿再多也得補,因為沒有另一雙襪子啊。」

誰都沒想到他會很認真地按時來補習,連他媽媽都很意外,說以前也找過別人補課,去幾次就不想去了。因為他覺得補習的過程非常枯燥,講語法、做題,他聰明但是基礎太差,教起來很費勁兒。

過了兩個星期,我們兩個人混熟了,我翻他作業本,無意間看到他的大名,驚了一下。那個名字我非常熟悉,初二那年,學校為防抄襲,將我們和初一的學生混桌考試,他正好是我的同桌!

那時候他還是個小不點兒,不停在桌子下面捅我大腿,問我這題選什麼,那題選什麼。後來,我答完考卷,趁老師不注意,乾脆跟他把卷子換過來,替他考了好幾門課……

我說:「原來是你!」

接著自報大名。

他記起來我是誰,嘴巴驚成可愛的圓形,說:「怎麼可能是你啊!」

嗯,我們都沒想到會這樣,我初二是個大胖子,他初一是個小不點兒。

我問:「你不是只比我低一屆嗎?」

他說:「初中就復讀了一年。」

我說:「那你高中可千萬別再復讀了。」

他使勁兒點頭。

我後來想,愛情最怕什麼?最怕「原來是你」和「怎麼可能是你」。因為太年輕,還以為久別重逢是上天的安排,那種微妙的感覺瞬間就把我們兩個迷住了。

之後課餘的時間,我常常跟他出去玩兒。他的父母老是吵架,感情很差,都用物質補償他,所以他挺有錢的,總想請我吃飯或者看電影,我每次都拒絕,說:「如果要花錢的話,就不出去了。」

我隱隱覺得他是個泡妞高手,堅信長得帥的人靠不住,但是又特別喜歡跟他相處。我們買兩袋瓜子可以在體委的籃球架下面聊一個下午。有時候,他會帶個籃球,打球給我一個人看,時間被他一次次投進籃筐,過得飛快。現在想來,沒有比這更無聊的事兒了。

我經常看著他發獃,因為沒想過現實生活中會有這麼帥的男孩子,就問他:「你們學校是不是有很多女生喜歡你啊?」

他看著我笑。

我說教:「高三還是要以學業為重,大學裡優秀的女孩兒多著呢!」

他問:「有比你還優秀的嗎?」

我想了想,恬不知恥地答:「那倒沒有。」

他的臉「唰」地紅了,我心跳得擂鼓一樣,我們兩個都很尷尬。

他說:「我們去看次電影吧。」

我說:「不可以!」

他問:「為什麼?」

我說:「你知道為什麼。」

他問:「如果我考去北京呢?你會不會陪我看電影?」

我笑笑說:「到時候你未必願意請我了。」

他減少了來找我的次數,作業做得特別認真。他媽媽有次激動地誇我,說我真是當老師的料,他那麼難搞都能搞定。我心裡很慚愧,補習時故意冷著臉,一句閑話都不跟他講。

他說:「哎,你什麼意思嘛,還比我大呢,一點兒都不成熟。」

我問:「要怎麼樣才算成熟呢?」

他說:「只是等我一年而已,有那麼難嗎?」

這句話讓我難過,我看得出來他認真了,可我卻無能為力,我有點兒不相信他能考上大學,儘管心裡實在挺喜歡他的。我那時候很自以為是,覺得自己特別懂道理,「長痛不如短痛」,明知道沒未來,又何必開始呢?

他突然說:「哦,我懂了,你不是不相信自己,而是不相信我。」

我覺得這不像一個十八歲男孩講出來的話,所以用比他更老氣橫秋的口吻說:「因為沒有等過人,不知道能不能做到,所以即使答應你也是假的。」

課補完了,他老打電話給我,每次都要聊很久,聊得我心煩意亂。我說,以後問題目才能給我打電話。他說,你別裝了行嗎?我說,我本來就是你老師我裝什麼?他說,哎,傅老師,你知道有部恐怖片叫《山村老屍》嗎?

我一下子笑起來,他說:「出來吃飯吧,不只我們兩個,還有我一幫同學呢。」

我一到場他同學就起鬨,問:「喲,這是誰呀?」

他說:「你們猜。」

我說:「我是他姐姐。」

他是花錢上的高中,同學都不是好好學習的人,有個很漂亮的女同學老跟他抬杠,我心裡特別不舒服,一好勝,覺得更喜歡他了。

回去路上,我跟他說:「我快要走了,你以後別來找我,也別給我打電話。」

路燈把他的身影拉得很長,昏暗中他那張臉越發帥,帥得無懈可擊,我突然就流下淚來,有時候愛的動機就這麼簡單粗暴!落到「看臉」兩個字上誰都無可救藥。

他說:「你為什麼不肯相信我呢?我拚死考去北京,我們就能在一起了,然後好好相處四年,一畢業就可以結婚。」

他說:「真的,我就是這麼想的。」

他說:「我一眼就看中了你,怎麼可能當姐姐啊?」

他是第一個說要娶我的男孩,因為幼稚,因為莽撞,因為那麼不可信,所以特別珍貴。

臨走前一天,和他騎摩托車兜風,繞著縣城轉圈,兩個人戴著大大的頭盔,躲避熟人,我緊緊摟著他的腰,把重重的鐵腦袋靠在他背上。

然後坐在河邊聊天,河灘里有螢火蟲飛舞,精力旺盛的青年人圍著篝火唱歌,習習清風撲面,十八歲男孩的眼裡綴滿星星點點的光芒。

他說:「記得給我寫信。」

我嗯。

他說:「每天都要寫。」

我嗯。

相愛容易堅守難。

回學校之後,我才發現自己大錯特錯,當我這輩子唯一的一次異地戀正式拉開帷幕後,我才知道現實比想像中難太多。

最要命的是,我比自己想像中更喜歡他。

做夢會一直夢到他微笑的樣子,從夢裡哭醒,然後坐在那裡發兩個小時的呆—什麼都不想就想他的臉。有一天晚上,在自習室讀完他的信,我的眼淚止不住地流,然後獨自在二教後面的竹林前坐到深夜,盯著月亮看,一直看到月亮發毛。

我反覆問自己幾個問題:為什麼喜歡他喜歡成這樣?是不是僅僅因為他長得帥?明天怎麼辦?一個學期怎麼熬?

沒有答案。

他沒有手機,只能偷偷給我打電話,有時候我忙沒接到,下次打來就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了。有次我跟室友因為搶電話差點兒動手,整個人的狀態都不正常,室友說你這樣不行呀,你是不是要瘋了?我答不上來,蹲在地上抱著電話哭。

問題是即使打電話也不能說什麼,只能鼓勵他好好學習,說些我自己都聽不懂的話。他每次都對我表態,說一定會考來,讓我等他。

寫信,真的每天一封,一天發生的事兒就那麼多,互相給對方寄流水賬,其實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