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何求 五

以下文字,來自甜菜的講述:

……我在認識王博之前是另外一個人,不是現在的樣子。是一個最普通又不懂事又張狂的女孩,當時喜歡話劇,也喜歡錶現自己。

我在認識王博之後驚嘆於他的才華和思維邏輯,他也幫我開啟了另外一扇門,讓我找到了一個更穩定豐富、更令他人喜歡也令自我滿意的自己。我不但更滿意於現在的他和我們的關係,我也非常滿意現在的我自己。

這是一段我以前不敢想像的愛情帶給我的意外驚喜。

我有記憶以來做得最成功的一件事,就是談戀愛,和王博談戀愛。那我就只說這件事。

我和他認識是在2005年4月26日凌晨三點鐘,那時候我大一,脫離了爸媽的理科生教育思維和傳統大家族的教育理念,我在大學想怎麼過就怎麼過。

但重點是,我並不知道自己想怎麼過,可能大部分女生也都一樣吧。

有天晚上到了三點多還睡不著,我就在樓道裡面瞎逛盪,看到隔壁宿舍女孩回宿舍拿外套又匆匆出去,說是草地上有人唱歌,我說那我也去,我就去了,到了草地見到了兩個男生在拿著兩把吉他唱歌。

我認為長得帥的這個男生唱了一首歌,我覺得聲音太乾淨了,我就裝作很內行地問,誰的歌?結果他說:我的。

我當時想,不行,我必須泡他!

我就開始假裝學琴,結果他是個君子,他在教我彈琴的時候沒有碰我的手。

於是我想:必須必須泡到他,怎麼還有這麼禮貌的人!

後來他才說他當時想的也是泡我,只是太害羞緊張不知道該怎麼表達。

兩天後,我們在一起了,又過了一個禮拜,我們各自和男友、女友分手了,又過了一個禮拜,王博的好朋友因為這件事跟他決裂了。在後來的一個月中,我受到了王博的前女友和支持他前女友的王博的好朋友們的排斥。但是當時的我又倔,又覺得很刺激,也樂在其中。

但最讓我刺激和震驚的並不是以上這些,而是王博竟然跟我說他愛我。

他愛我?!他怎麼可能愛我呢?一個人怎麼可能愛另外一個人呢?他每次對我說他愛我,我都說,我也挺喜歡你的。

但是後來他一直說他愛我,他還說:你也得愛我。如果兩個人都不敢承認愛對方的話,那他們遲早有一天會不愛對方。如果兩個人都承認自己愛對方,並且一直努力地愛對方,那他們就有可能成就不可能的完美愛情……

大概是與這類似的話,但是他說得很美。

他簡直是個詩人。

不管後來他有沒有忘記這些話,有沒有遵守這些話,反正我信了,我也一直都遵守這些話。

人一輩子真愛一次不容易,他給我真正的愛情開了個好頭。當然那時候我又倔,又覺得這太刺激了——就是好好地認真地努力地談一場戀愛這個事兒太刺激了。

我想,如果我是個能演得了話劇的好演員,那我就演一輩子,從那時候開始,我就入戲了。

這是我演得最認真的一個角色,我簡直不像在演,我就像活在這個劇本裡面。

我當時想,不管怎麼樣,我都不跟他分手。

他既然說他愛我,我既然信了,那我就死乞白賴跟他好一輩子。

後來這個話應驗了。

因為那幾年的他確實是個詩人,是個理想主義者,是個邁不開腿張不開嘴的痛苦信仰者。

所以跟他好,還就得死乞白賴。

他跟我說了很多他當時信奉的哲學,我才知道,哲學不都是聽不懂的東西。

我們倆從小看的書是完全互補的。除了大家名著,我沒有看過任何帶有思想啟蒙性的書。所以,當他把薩特尼采柏拉圖這些現在看來是大俗人的人說出來的時候,我佩服得五體投地,努力學習,加以分析,化作己用。

他跟我說的大部分哲學道理我現在已經忘了,因為不符合我自己總結的世界觀。我清楚地記得一條。他說,他人即地獄。我覺得,對!我媽媽就是!這句話說得太對了!

但是我發現,對於他來說,這個「他人」中,也包括他女朋友我。

然後我覺得,這不對,我怎麼能是他的地獄呢?

如果我是他的地獄,那我這齣戲怎麼演?倆人一起去死好了!

我當時想得沒有現在這麼全面,但是我總覺得,倆人一起去死是不對的,反正不應該這麼快去死,啥都沒幹呢,就總結為去死啦?!

於是我決定,不當他的地獄,我就當他!

然後我就努力地變成他。

他那時候的生活,每天白天睡覺,偶爾和朋友打《拳皇97》、玩《跑跑卡丁車》、打《帝國時代2》、打撞球,晚上通宵不睡覺,在電腦前寫東西,或者打遊戲,聽起來一點兒也不詩意,因為能體現他當時是個詩人的點不是這些實際生活,而是他腦子裡每天都想著死。

既然每天都想死我做不到,那我就先從前面開始做。

於是我學會了打《拳皇97》《跑跑卡丁車》、打《帝國時代2》、打撞球,一直到後來,發展到他們宿舍出去打《帝國》,會要求喊我,因為我是很重要的後勤能源補給。

當他說想死的時候,我就哭,一直哭,然後說,盡量別死吧,你要死了,咱就一塊兒死。

在現在看來,當時的我太忘我了,但我當時不知道,他也不知道。

我只是覺得很累很開心,因為他找不到任何一個理由把我轟走。

他覺得很煩很無奈,但也覺得好像多我一個不多。

「忘我」很管用,我就這樣先在他的生活中變成了他,現在看來,這第一步沒走錯。

他是一個對所有人都很客氣容忍、彬彬有禮的人,沒有人見過他發脾氣。

所以當他第一次對我暴怒的時候,我又害怕又委屈,又感到欣喜。

我覺得他從那時候開始在心理上接受了我,他對我很信任,就像信任他自己一樣。他知道,哪怕他發脾氣,他暴怒,他把最不理性、最恐怖的一面展現給我,我也不會離開他。

那是我們大學畢業一年之後的事情,我們因為一點事情發生了爭吵,好像是我嫉妒他給前女友寫的歌,他後來就不再寫關於愛情的歌了。他暴怒的表現現在想起來挺好笑的,但是當時挺嚇人的,他把新買的一袋橘子一個個地拿起來扔在牆上,於是牆上糊了很多個橘子餅,流著湯慢慢地往下滑。

然後他去廚房拿了一把菜刀。

我想,完了,我玩大了,要死了。

結果他只是把他當時那把很珍惜的1100塊的吉他砍得稀爛,是稀爛哦!然後他哭了。

他念著他死去的爸爸,縮成一坨,哭得很傷心。

他說,爸爸你帶我走吧……

我沒想到愛一個人這麼痛苦,他縮在床上渾身發抖,只說這一句話。我當時所有的感情都被心疼取代了。那個是沒有人見過的他,甚至他的媽媽也沒見過。

那天之後,我用當時我們僅有的1600塊錢托朋友買到了一把全單的吉他,然後跟他一起吃了半個月一塊五毛錢的蔥花餅。

在我心裏面,他是這個世界上最單純善良的好孩子,我能遇見他很幸運。他過去心靈上的創傷和這個對他來說太複雜和光怪陸離的社會給他帶來的壓力都讓我心疼不已。

他後來越來越多地跟我說他不願意跟別人提的那些事,不願提起他心裏面所有不為人知的小秘密和想法。我們一次又一次地揭開他的傷疤,他就痛著、忍著、流著眼淚。

那我們就一起把那些傷疤慢慢地治好吧。

現在我們已經變成了這個世界上最親的人,我是他的媽媽、他的女兒、他的姐姐妹妹、他的妻子和他偷會的情人,還有他自己。

他也一樣。

只要有對方在,我們完全不需要任何其他的感情,這個世界,我們不關心我們所看所聽所想到底是不是真實的和有意義的,儘管它們有時候也會成為我們的談話內容,但僅限於談話和討論。

只要他能在我身邊,我就對整個世界都漠不關心,也可以饒有興趣,因為跟他相比,所有其他的東西加在一起,都太不重要——

錢不重要,在哪裡生活不重要,吃什麼不重要,喝什麼茶不重要,哪裡打仗了,哪裡礦難了,都不重要,別人怎麼說我,甚至我怎麼看別人都不重要。

說句大逆不道的話,我爸跟我媽也不重要。

只要我一轉頭,看見他就坐在那兒,咧著嘴沖我傻樂,我就立刻滿足了。

嗯,這個就是我現在的世界觀。

因為他,我可以不在乎一切別人在乎的東西,也因為他,我也可以很認真努力地好好玩我這輩子這個大遊戲。我可以去研究做一塊手工香皂賺五塊錢,也可以去做點兒其他的事情,做什麼都行,只要我們在一起開開心心的。

他說不想在北京,我們就不在北京,他說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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