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日縱使千千闋歌 四

不務正業這個印象,應該是從那個時期開始給電視同行們留下來的。

那些年中國綜藝初興,主持人稀缺,別人是搶灘市場拚命接節目,恨不得一檔節目一錄完立馬跑到下一個攝影棚接著開工,我是一年只接一檔節目,一完成那份工作立馬撒丫子消失。

他們笑我笑了很多年,笑我出道不晚,名氣不高,笑我有錢不賺,假裝清高。笑罵由人,自在由我,我又何嘗不笑他們。

主持人不是藝人,一份工作而已,既是工作,自然要做好,我做好了我本分的就好,此外多一分我也不要,省下的時間和精力我還有別的用場——

誰說我只能有一份工作,一種生活?

誰說我不能自由地給自己選擇家人、故鄉、方向?

你有你的專註努力,我有我的平衡精進,都是第一次當人,為什麼我沒有權利選擇去用自己的方式活出個人樣?

理想如果落不了地,和放屁又有什麼兩樣?

落地的過程複雜艱辛,但並非不可能,從那時到現在,同時平行著數份工作,同時生活在數個地方,其中一個是西藏。

拿起話筒我是個嬉皮笑臉的主持人,回到西藏我是個壓低帽檐的畫師、歌手、酒吧掌柜。別人在接商演時我在藏醫院路賣唱,別人在拓展人脈攢飯局時我和一幫拉漂兄弟擠在光明甜茶館裡稀里呼嚕地吃藏面。別人在北京買房置地和小明星談戀愛,我在拉薩開著我那賠得一塌糊塗的小酒吧……

如是多年,所謂的媒體圈電視圈誰都懶得圈我,覺得我腦子壞了,既不努力上進,又不金盆洗手。

如是許多年,所謂的旅行圈民謠圈酒吧圈大都覺得我莫名其妙,憤憤於我的跨界,痛恨我的不一樣,有的誤以為我鼓勵流浪,有的誤以為我是個誠心攪局的同行。

如是許多年後,我寫的書略有銷量,時不常會有人光翻了目錄就跑來請教旅行的意義。

大都被罵了回去:

什麼狗屁意義?什麼生活在別處?什麼詩和遠方?誰告訴你爺是在寫旅行文學?

什麼狗屁說走就走的旅行?——你有窮游的勇氣,那你有窮游的能力嗎?你對自己負責任了嗎?

什麼狗屁世界那麼大你要去看看?——你不就是不想上學不想上班光想玩兒嗎?我呸,沒種的人才逃避。

不做單項選擇會死嗎?做一做多項選擇會死嗎?

為了選擇一種生活,就一定要把其他的生活和它對立嗎?

自由選擇的前提是能力,有能力別浪費了能力,沒能力就先去建築能力,光BB有個蛋意義?

平行世界,多元生活,平行是我的能力,多元是我的權利,我只想在平衡中選擇我想要的生活而已。

看不看得慣隨你,我只是在對我自己負責任而已。

我撞我的南牆而已,我開開心心地犯錯而已。

我又不是活給你看的。

不用和我說什麼標準答案,我只是想自己去找個答案而已。

……

很多年後,我可以系統而完整地闡述和申明,而在當年,誰又不是邊摸索邊前行。

摸索的過程漫長而曲折,荊棘遍地,好在並不孤單,雖有譏有諷,亦有人同行。

當然,我說的摸索前行,不僅僅是這套關乎平衡的價值體系。有許多東西需要去摸索,邊摸索,邊摳開那些死結。

其中有個死結,是她幫我摳開的。

她是個神經病,叫YOY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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