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23章

「回房去吧。我有分寸。」他輕輕拍拍她肩膀。

他的手一搭在她肩膀上,彩珠便閉上了眼睛,心裡百味雜陳,又酸又軟,眼眶裡發熱,竟是要流淚了。可轉個念頭,又替自己不值:眼前這對兒,一個是從來橫添是非的仇人,一個不撞南牆不肯死心的丈夫,她在這而干著急有什麼用?!這家裡誰是傻瓜?眼前這男人才是天字第一號的傻瓜!人人附在他身上吸血吃肉!

彩珠冷冷一笑,扭頭就走。

顯瑒轉過身來,看著明月:「你剛才說,事情有關誰的性命?不會是南一吧?」

明月理了一下自己凌亂的頭髮,沒抬頭看他:「您怎麼知道?」

他倒笑了:「誰出了事兒能把你急成這樣?」

明月從書包里拿出小林給的文書,直直地遞到顯瑒面前,臉上一點表情都沒有:「南一被日本人捉走了,日本人說,說您要是把這賣地的合同簽了,他們馬上就放人。」

顯瑒從她手裡接過來,前後翻翻,簡單一看,點頭道:「嗯,不出所料。這合同你看了嗎?」

明月搖頭。

顯瑒是和顏悅色的:「你過來,跟我看些東西。」

他說罷繞過正廳的屏風向後門走去,明月跟在他身後,出門向里走了一重庭院,便到了後面老王爺的書房,兩人上了二樓,停在在舊書庫門外,顯瑒用袖筒里的小鑰匙開鎖,房門打開,只見四壁皆是古舊書籍,陳年字畫,右側是老王爺的紫檀木書桌,桌上放著一幅捲軸。

明月進來,顯瑒先在香爐上了一炷香,回頭看看明月:「這兒你來過吧?」

「嗯。小時候跟著您偷偷進來過的。」

他站在書桌後面,一邊將那捲軸慢慢展開,一邊對明月說:「你也知道的:我阿瑪最後那幾年總是睡覺,醒著的時候也糊塗。可生這個病之前,還有點精明勁兒的時候,找我最後一次說話就在這屋子裡面。他跟我說了兩件事兒……」

明月走過來,從顯瑒的手裡接過一邊的捲軸,陪著他慢慢展開,發現那竟是一長卷的奉天春日勝景圖:五月天氣,楊柳新綠,田野里有苜蓿開花玉米結穗,山丘上有青年策馬逐鹿,渾河如一彎玉帶圍繞城郭,市集是那般的熱鬧有趣,有人在攤煎餅,有人在扭秧歌,有人在拉洋畫,有人在炒栗子,有人抱著孩子看熱鬧,沒提防旁邊還有人要做點小偷小摸的買賣……明月俯下身,低頭仔細看,竟發現這畫中還有小小的一個情節,有一光膀子的漢子被一圈人圍攏著叫好——他在抖空幡呢……

明月抬起頭來,問顯瑒:「這畫上,這是誰啊?」

「你爹爹啊。」

「誰畫得這幅畫啊?」

「我阿瑪呀。」他回答道,「他沒事兒的時候,不看書就在這裡畫這圖,知道點這城裡什麼好玩的景兒和事兒就添上去。這你都看出來了吧?這是大舞台,這是昭陵,這是黃寺……那天他在院子里看你爹爹抖空幡好玩,聽他說從前賣藝的事情,就也給畫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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