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03章

她這輩子從來沒有說過真么多的話。此番一言,顯瑒如遭雷擊,如墮冰窟,伸手去抓酒瓶子,眼睛卻都模糊了,瓶子被碰得倒在檯子上,伏特加流了出來,他下意識地趕快去扶,袖口濕透。

是明月伸手把瓶子扶起來,隨手拿了幾張餐巾紙把桌上的酒液利落地擦了乾淨,然後倒了兩寸酒給顯瑒,三寸給自己。她抓住他手,把酒杯放在他掌中,拿著自己的碰了一下,湊到他耳朵旁邊,語氣和緩了:「王爺,王爺你聽我說,我告訴你我的兩個秘密,沒說過的,你要不要聽?」

顯瑒抬頭看她,發覺這姑娘的這張臉,與他印象里竟有些不一樣了,彷彿一晚上之間長大了,再不是她印象里那個小孩子。

「你生兵兵小格格之前,我總做著點好夢,覺得事情會有些變化,有一天你跟我還能像小時候一樣好,只跟我一個人好。可你有了小格格,我就知道這事兒夠嗆了。這個小孩還指著我鼻子叫我狐狸。我嘴上不說,心裡恨她的。直到你把我送到日本去了,我知道孩子沒了,我悔得腸子都要斷了,我覺得孩子就是被我給恨沒的,咒沒的。我回來想要還債給你。只是後來我做不到了。我累。王爺。」

他低下頭去:「還有一個呢?說完吧。」

「還有一個啊,」她把杯子裡面的酒一飲而盡,「王爺,其實我跟你們想的也有點不一樣,我不那麼孬,這點酒,我還都能應付。」

大廳的中心,一隊年輕的俄國演員隨著歡騰的音樂上來跳傳統的貨郎舞,明亮的燈光凝聚在他們靈活的身體,美好的舞姿上。沒人會注意到,在黑暗之中,吧台的這一側,一對中國男女在清算他們所有的過往。

俄國酒保在吧台裡面準備酒,洗杯子,眼睛不敢看,耳朵卻豎著聽,可他有限的中國話不夠他應付這兩個人,他心裡一邊笑話:這男的真是虛張聲勢,怎麼還不如這女的酒量好,喝得不多,就醉成了那副樣子?

女的站了起來,看上去是要離開這裡了,可男的不甘心,伸手去拽她,沒拽住,趔趄一下,倒在地上,臉蹌在下面。

沒人去看這一幕鬧劇。他們太無趣。

大廳里的音樂聲更大了,舞台上的貨郎們抱著胳膊,半蹲著身體,雙腳交替向前踢。金髮碧眼的女孩們打著旋子,衣袂翩飛。觀眾們跟著音樂鼓掌,每個人都情緒高昂。鬧著要去哈爾濱的姑娘沒留神,被為她神魂顛倒的年輕男人捉住了手,放在唇邊像西方人那樣輕吻了一下,她趁沒人看見,趕快推開他,責怪他的輕薄和熱情,心裏面又有點懷疑:這個人以後會不會也像他現在這樣好?

明月本來要走的,已經到了門口,卻又折了回來,把小王爺從地上扶起來,發現這人鼻子在流血,真難看真狼狽啊。她把自己的帕子印在他臉上,他自己接過來,卻忽然抓住她的手不放了,順著她的這隻手,找到她的胳膊和頸子,硬生生硬生生地拉過來,捏著她喉嚨讓她看著自己這張醉醺醺的,惡狠狠地臉:「還輪得著你教訓我?哪個王府裡面的人能這麼輕易地就出去?你都說了這條小命是我救的,那今兒就還給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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