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48章

怎麼辦?怎麼辦?

修治看著昏迷不醒的明月好一會兒,開始伸手一層一層地去掉她身上他的大衣和被子,她自己的袍子和棉衣,裡面只留一層薄薄的褂子。褂子是白色的,上面有些小小的淺藍色的圓點,日本話叫做「水玉」,棉布又細又薄,隱隱透著她身體的輪廓,柔軟流暢的胸脯,窄小的骨盆,勻亭修長的雙腿,她身上有汗味和草藥混合的味道,皮膚因為發燒而顯出粉紅色的不可思議的細膩,像個小孩子,美麗的小孩子。他別過臉去。把她最後的小褂子也脫掉了。他把她的身體翻過來。讓她的後背對著自己。開始用涼水浸濕的帕子摩擦她的每一寸身體和肌膚,把那可怕的熱量帶走,讓她醒過來,回到他這兒來。

只要這樣就好。

她若是責怪他的無禮,他就要把一個故事講給她。

「這個故事叫做《春琴抄》。

「春琴是一個美麗的三弦琴老師。是藥鋪商的女兒。她年輕美麗,卻性格乖張,是被慣壞了的大小姐。九歲的時候春琴罹患眼疾,以致雙目失明。她越是看不見,就越是驕傲跋扈,越是驕傲跋扈,就越是美麗可愛。

「春琴每天去上課都要穿過鎮子。看不見路。佐助是她的僕人,年長她四歲,專門為春琴引路,行走十汀的距離。她原本也有別的僕人引路,卻獨獨選了佐助,別人問起原因,春琴說:『那是因為他不多話。』

「春琴對佐助並不好。從來不露一點笑臉。可是佐助獨愛她嚴肅刻板的臉,不願意見她笑。盲人的笑,總有些呆板奇怪。佐助覺得要春琴笑,或者喜愛她的笑容都是殘忍的。他嚮往春琴,積攢了工錢也買了一把三弦琴,練習的時候也閉上了眼睛,體會春琴的不便和痛苦。

「春琴雖然年少,但是敏感早慧。怎麼會不知道佐助的心意?心裡明白了,就覺得更有了依仗。她成了佐助最嚴格的老師,要求嚴格,聲色俱厲。心情不好的時候還棍棒相加。打得那個少年痛哭流涕。她還責罰佐助通宵練習。總之她對他不好……」

已經是第二天的清晨了。撐過了一宿的明月蘇醒過來,喝了葯,窩在被子裡面,聽修治講這個日本故事。他從奉天至此,趕路兩天,勞累一宿,此時盤膝坐在炕上,跟她大約一臂的距離。他的大衣,西服都蓋在她的被子外面,自己身上是白襯衫,衣領敞開著,袖子擼到手肘。陽光從小窗口投射在他身上,他的樣子仍然漂亮,可是眼睛發紅,下巴上已經冒出了青青的鬍子茬。嗓子有點啞。

「後來呢?」明月問道。

「後來啊。春琴的臉毀容了。她一直知道自己漂亮,所以更接受不了這件事。幾乎要瘋掉,不讓任何人靠近,不讓任何人服侍。佐助知道春琴是不願意讓別人看到自己的臉。就把自己的眼睛刺瞎了。繼續留在她身邊。作她的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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