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46章

二十三歲的汪明月沒有了錦衣玉食,再不住亭台軒榭,卻漸漸覺得平靜開朗了。

那天她正在黑板上抄古詩,忽然聽到身後「咕咚」一聲,孩子們幾乎同時叫起來:老師!老師!淺野次郎暈倒了!明月跑下講台,把那小傢伙抱起來,伸手探了探他額頭,滾燙一片。太郎從火牆的另一側跑過來,著急得跺腳:昨天晚上就發燒,告訴他不要來,他自己不聽。明月想到之後還有兩節向井老師的主課,不能讓勤奮好學的太郎缺席,便決定自己把次郎送回家。

她用包袱皮把那小孩綁在後背上,把他的頭墊在自己肩膀上就上了路,一邊迎風趕路,一邊不時回頭叫次郎的名字,還跟他說話,孩子的鼻息熱乎乎的拂在她的臉上,她心裡還想了一下會不會傳染,轉念道次郎正在發燒,即使是感冒也不是傳染期,應該沒有問題。可同一時間的教室裡面,一個孩子覺得嗓子裡面干癢,開始咳嗽起來……

明月後來病倒並不是淺野次郎傳染的。次郎並不是第一個患病的孩子。活躍的流感病毒由一隻貓傳染給了它的小主人,由這位小主人帶到了他的學校裡面,體質弱的小孩子先發病了,接著好幾個也都開始發熱乾咳。到了第三天,十二個孩子病得卧病不起,不能來上課。向井老師決定學校停課,村長趕著騾車從幾十里外的大村子請來了會扎針灸會開草藥的郎中,明月陪著不能說日文的郎中問診了每一個患病的孩子,深夜她回到學校旁自己的住處,只覺得肩膀酸疼,連臉都不願意洗就和衣鑽到了冰涼的被窩裡面,哆哆嗦嗦地睡著了。

四月倒春寒,第二天一早,雲彩壓得很低,天色陰森森的,八九點鐘的光景開始下大雪,雪片子像鵝毛一樣。淺野太郎的父親從地上回來,坐在家裡一邊修理大大小小的農具,一邊跟給次郎煎草藥的妻子說,說一冬只下了兩場雪,眼下這一場來得正是時候,正好焐一焐田地里的麥苗。他的妻子道,希望這一場雪能把孩子們身上的病也給帶走。

他們正說話,房門被敲響了。淺野把門打開,風雪先吹了一臉,一個人站在外面,是張男人的生面孔,個子很高,穿著黑色的大衣,臉凍得發紅,是個日本人,京都口音:「麻煩您了,這裡是牧浪村?」

「正是啊。」

「有沒有一位汪明月小姐?中國人。從奉天來的。」

淺野還未及回答,他的兒子太郎從裡面跑出來:「有的。汪小姐是我的老師。」

「我是她的朋友。想要去找她。」

小夥子把破舊的棉襖和防雪的蓑衣穿上:「我帶你去。」他穿戴好了,又想起了什麼,「請問您是哪位?」

「我叫東修治。也從奉天來。」

大雪下了半天,已經積了老厚,兩人深一腳淺一腳一直走到牧浪村的小學,太郎指著教室旁邊的一間小屋說:「汪小姐就住在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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