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065章

第二天的晚上,才叔趕到渾河岸邊的茅草屋,看見蘭荃仍忠於職守地守在那裡,女孩正把苞米面煎餅撕成一塊一塊地放在嘴裡。

才叔道:「抱上。走。」

蘭荃聞言便把兵兵抱起來,跟著才叔出來,朝著河岸的方向。

離水還有幾十步的距離,才叔停下了,轉過來看著蘭荃:「你去。」

「幹啥?」

「扔水裡去。」

蘭荃沒動。

「掏窩子掏出來的,他爹娘不肯拿贖金。她最認得你。她活,你就得死。」才叔簡潔兇狠地說。

蘭荃聽了,默默同意,依言向水邊走去。

才叔在他身後補充道:「抓住腳脖子,把頭在石崖子上磕一下再扔進去。」

夜風從黑魆魆的水面上襲來,對岸有星星點點的燈火,忽明忽暗,像鬼夾眼。蘭荃看著女孩,她預感到危險的到來而沉默不語,但臉上毫無懼色,只是看著他的眼睛,似乎能看到他的心裡去。蘭荃的手已經抓住了她的腳脖子。

被逮進保安所的才叔不像這一晚上要撕票的時候那樣有種,胸口的皮肉被一點一點地用烙鐵燙爛,眼淚鼻涕還有汗水流了一臉,哭喊著說:「不知道!不知道啊!!真不知道哪裡去啦!!」

探子每次逼供都很過癮,坐在審訊的桌子上,紅著眼睛大口地喝水:「缺了八輩死德了,偷人家孩子!錢都給了,還不送回來!!……你媽的,我想給你痛快死法你都不要,來吧,我烙到你排骨上去,看看這之前能不能給爺爺出點實話!!」

「說實話了啊!那人叫小荃。也在膠皮,廠做工,瞎了一隻眼的!我讓他把孩子送回去,誰知道他又給拐到哪裡去了!!!……」才叔話音一落,胸口又挨了一下子,焦糊味兒衝到腦袋裡面去了,一口氣沒上來,忽然覺得哪裡都不疼了,覺得自己像團煙霧一般輕飄飄地浮起來,看著下面那副燙得不成人形的身體亂抖了一陣就徹底消停了。然後這團煙霧也散了。

彩珠閉著眼睛的時候想,這其實是個夢,一個噩夢,睜開眼就好了,她的女兒還在身邊。這個噩夢給的教訓太嚇人,她以後再也不睡午覺了,晚上也要跟兵兵睡在一起。她要親手伺候她,吃飯穿衣拉屎尿尿,那些下人都是有眼無心吃裡扒外的笨蛋,她們怎麼能把兵兵帶好呢?除了親娘,誰能把女兒帶好呢?

她不願意睜開眼睛,翻了個身,腦袋裡面迷迷糊糊的,又覺得惱恨兵兵。太淘氣,太狡猾,太不服管教,渾身上下都是讓人討厭的地方,而且長得一點都不像她這個娘,有一次她把她抱起來,揍了屁股幾下,她連吼帶叫的,卻連個眼淚都沒有。那是小孩子經典的把戲啊,讓每個愚蠢的娘受騙,而且屢試不爽。等這次找回來,她一定真的把她的眼淚兒給打出來……

門開了,有人進來,坐在她身畔。

彩珠睜開眼睛,是顯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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