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042章

可是,一束奶聲奶氣卻清晰無比的聲音傳到每個人的耳朵裡面,兩個字:「狐狸。」

說話和吃瓜子的聲音都停止了,屋子裡面霎時變得安靜無比。女人們的眼睛落在那小小的可愛的孩子身上,看著她在明月的懷裡,黑色的眼睛清晰明確,嘴邊有一絲天真甜美的笑容,右手的食指對著明月姑娘那翹翹的鼻子尖兒,彷彿等到所有人的注意力終於集中在這裡了,才又明明白白地重複道:「狐狸。」

夜深時分,彩珠守在兵兵的旁邊看著女兒熟睡的臉,她自己也在納罕:是誰教給這孩子說「狐狸」?

她從來就沒有見過狐狸,她從來就不知道這個詞,也就是說,在這個孩子的小腦袋瓜裡面,根本不存在「狐狸」這個形象和概念。可是她怎麼會指著明月姑娘的臉,認真篤定地說那個詞?真邪門兒啊。

都說孩子的眼睛能看見大人們看不到的東西,難道兵兵真地看到了汪明月那表皮下面的妖孽原型?彩珠想起來兩年多前,福晉的壽宴之後,那隻小白狐鑽進明月的屋子再不出來的掌故。這究竟是奇妙的巧合還是冥冥之中的真相?

別人會怎麼說呢?

老人家會憂心忡忡,更加地討厭或者忌憚那個女孩。

長舌頭的下人們會更把明月當做傳奇和笑話,可是也難保不笑話她,他們會想,隱忍多年的少奶奶背地裡要跟自己的小女兒怎樣說另一個女人的壞話,以至於誠實的孩子當面就給抖了出來。可是上天知道,她才不屑於做那樣無聊齷齪的事情。

但無論如何,孩子說出了她一直想說的話。兩歲的女兒用她的無知無畏報復了這個霸佔了顯瑒的女人,保護了她自己的母親。事情讓彩珠驚訝,思前想後又覺得那樣解氣和感恩。她輕輕拾起女兒睡夢中虛握著的小手,輕輕地親了一下,輕輕說:「你保護了額吉,額吉也要保護你的。」彩珠做好了鬥爭的準備,明月對顯瑒哭訴怎麼辦?顯瑒來找她發難,讓她管好自己,管好孩子怎麼辦?她才不害怕與任何人針鋒相對,哪怕是小王爺。她一個人的時候都沒有害怕過,更何況有了這樣的女兒?

可是事情戛然而止,之後沒有任何後續和風波。像大量的砂子埋住了小團的火焰,像風把薄薄的香灰吹走。明月對這一番委屈照單全收,根本沒有傳到顯瑒那裡。彩珠於是覺得這個年輕的女人更加陰沉可怕,不知她醞釀著怎樣的報復,又何時爆發。

一個人對另一個人的抵制與反感,有時候並不需要吵架和衝突來表達。

她心不在焉就可以了。

明月在家裡越來越不愛說話,整天地看書寫字,或者眼睛看著窗戶外面發獃。顯瑒跟她說三句話,她只應一聲,還是毫無意義的「嗯,啊,是嗎?」之類的動靜。身體仍是好的,溫柔甜蜜,但是親密的時候睜著眼睛看別處,腿伸長著,手臂也不會彎曲上來撫摸他的後背和頭髮,像截木頭。他掐著她下巴問她:「找揍,是不?」她笑了笑,翻轉了身體,後背給他。這個姿勢很好,兩個人都喜歡,顯瑒更舒服,她則完全不用配合,數著數就睡了:一下,兩下,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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