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天理教殺進了皇宮 第十二節

這枝箭正是塔思脫射過來的。龔恕看清來路,伸手往下示意一番,便有一個教徒遞上弓箭,龔恕握弓在手,拈箭搭弦,「嗖」地一聲,朝瞅好的方向伸頭就是一箭。可憐塔思脫正舉著弓箭四下里望,猝不及防,那枝箭正中喉處,「哎呀!」一聲重重地摔下城牆,下面攻門的義軍一片歡呼,龔恕一躍上了牆頭,正欲往下跳時,「砰」地一聲,一棵子彈擊中胸膛,跌在宮院之中。

正是在常永貴的提醒下,綿寧才放了第一槍。綿寧眼見得塔思脫中箭而死,來人又躍上牆頭。綿寧知道,那牆頭後面乃是儲秀宮,心臟中的心臟,頓時嚇得面無血色,不知如何是好,兩腿有些顫慄,剛才的勇氣蕩然無存。常永貴提醒道:「若不用鳥槍打爛房上地下之人,別無它法了。」

綿寧一槍中鵠,又給清軍以無盡的勇氣,清軍早就看清此人是個頭領,果然,下面的攻勢有所減弱,但仍有幾個爬上牆頭,都被鳥銃打死了。

爬牆不行,只有坐看大火焚門了。

正在此時,留京諸王及內務府大臣引兵進入神武門,大約下午四時左右,清軍便集結了健銳營、火器營一千多人調入宮內,這些官兵皆是火槍裝備,起義者抵擋不住,不得不自隆宗門退出。困守西華門。孤零零的無援無助,站在城牆垛往外高喊,可哪裡有援兵呢?遠遠的有成群的百姓駐足觀望,神情漠然,他們不知道,皇宮發生了什麼大事,正想探下究竟呢。

突然,烏雲驟起,雷聲大作,大雨如注,剛燒起來的大火,不多會便熄滅了。戰至傍晚時分,起義軍死傷多半,儘管奮力抵抗,終因寡不敵眾,或被擒,或被殺。儀親王永璇親自領著健銳營把守四門,散落後,隱蔽在各處的教徒又被捉住了不少,此次起義宣告失敗了。

清王朝的心臟——紫禁城的這場風暴,雖說時間極短,僅僅一天的工夫,但震蕩波卻是極大的。一時間,北京城裡處於混亂之中。為了安撫民心,綿寧命幾位留守大臣趕緊張榜公告天下,說是匪患已除,嘉慶帝不日回宮云云。

眾多的傳說儘管還時有所聞,但突出的一點是,清朝氣數未盡,要不是這樣,怎麼好端端的晴空就突然下起大雨呢?如果沒有這場雨,說不定教徒就攻入皇宮了……

曉行夜宿,駕輦匆匆,可以想像在返京的路上,經歷一生坎坷的嘉慶帝從來沒有感到像今天這樣急迫地回京,自九月初十返程到九月十五日,短短的幾天內,他收到了有關魯豫天理教起事的奏報有十多件,無非談論一個話題,確為教匪有預謀的起事,而且由來已久。氣得面色鐵青,「好你個溫承惠,朕把你看成棟樑,你倒簡直是一個飯桶了,天理教就在眼皮底下你竟聞所未聞,豈不怪事?」

想到這就于飛行的轎中,口諭隨侍太監,「將溫承惠革職,命那彥成暫時補缺,即命陝甘提督楊芳為先部先鋒,大軍直抵直隸協助圍剿,調古北口提督馬瑜馳往滑縣長垣督辦。」

「萬歲,即使是教匪起亂,也匆應如此之急。」

托津立馬在嘉慶帝的面前,額頭的汗珠也是一顆一顆地掉在馬鬃毛上混和著馬汗直往地上淌。

停住駕輦,嘉慶帝遙望前方,眉頭緊鎖,一臉陰鬱,董誥也急急地鑽出車駕,氣喘吁吁地跑過來,「皇上,不必驚慌!至少目前的局面還控制在我們手中。前面即到白澗行宮,就在那兒歇息,坐等事態進展,再斟酌損益,商議進兵不遲。」

嘉慶帝長嘆一聲:「十年了,十年,好端端大清朝又要生髮事端,叫朕如何不心急啊!」

說著竟帶著哭腔,「朕不明白,朕勤奮治國,卻總換不來人心安定呢?」

手指錦繡江山,悲咽道:「萬一再釀發起像白蓮教匪作亂那樣,叫朕如何應付啊!不及時返京,聚在一起謀劃,朕的心都操碎了。」

白澗行宮依山傍水,風景宜人。行宮就建於官道旁的山崖上,山那邊是一溪深澗,因亂石犬牙交錯,加之水流甚急,遠望那濺起的水花,恰似一道銀練飄落在谷底。林升幾乎是背著嘉慶帝走進行宮。這日正是九月十六。

一番忙碌過後,托津幾乎不離嘉慶左右,忙這忙那,比太監照顧得還殷勤倍至。忽然,山腳一陣陣密集的馬蹄聲打碎了剛想歇困的嘉慶帝。一聲聲長長的「報」字驚起白洞上空鳥兒四下逃散。

嘉慶睜開疲憊的眼睛,問道:「何事驚慌?」

說這話時,感到自己的脊樑溝冒出冷汗。

「報,」旗牌官從山腳快速跑上來,衣服零亂不堪,面塵有煙熏火烤的痕迹。心裡一驚,嘉慶帝連忙坐起,「你、你……」

來人「卟嗵」跪倒,放聲大哭,嘉慶帝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董誥一瞪眼:「京城離此也不過百十里路,何以用六百里文書,加急趕來?想驚聖駕嗎?」

來人叩頭不止,雙手呈遞急報,「請萬歲爺測覽!」

林升接過後遞與嘉慶帝。來人依舊很緊張。

果然,嘉慶帝的手指哆嗦不停,似是受冷挨凍的感覺。原來這是綿寧送來的急報,告知嘉慶帝:九月十五日卯時卯刻,皇城出了大事,兩路教徒圍攻東西華門,其中西華門被攻破,甚至蒼震門也被大火焚燒,若不是天降大雨,蒼震門就被燒焦了,看到這嘉慶帝放聲大哭,淚流滿面……董誥、托津則盯著那旗牌,董誥道:「你不是統軍護衛楊澍增嗎?為何要這副模樣見君?」

楊澍增剛想解釋,嘉慶帝沖著董誥、托津說道:「你們過來吧,瞧一瞧!楊澍增,朕念表現出眾,特加封你三等男爵,頂單眼花翎。賞紋銀三千兩。」

楊澍增感謝而泣。

楊澍增是由綿寧派出的,親執書信由一位護軍統領送達,這怕是在大清朝尚屬首次,楊澍增從十五日夜登程,一路上就沒有休息,可謂人困馬乏,強打著笑意道:「萬歲,不必傷悲,宮中已安然無恙了,一切都等著萬歲回去再做處理呢!」

嘉慶帝點頭,說道:「辛苦你了,你下去休息吧。」

別說嘉慶帝看了滿面流淚,就是托津、董誥看了也是心跳不止,皇宮乃是皇權的象徵,宮廷中還供奉有他的祖宗。事情發展到這種程度,叫他如何面對祖宗呢?嘉慶帝怎麼能不哭得傷心欲絕呢。

說是無恙就沒有事了嗎?綿寧知道個啥?

隨從諸臣相互傳閱了這份奏章,有的因參加剿過白蓮教起義還留下過傷痕。多數知道,只要一沾教匪,就非常厲害,想起來仍心有餘悸。多數被這突然事件嚇昏了頭,驚愕得無計可施。

托津腦瓜子好使,忙跪稟道:「不如立刻返回盛京,然後調動大軍重新入關?」

有大臣提出退回熱河,依靠蒙古諸王公、貝勒、貝子、額駙的勢力,進攻北京,還有的人認為不如就暫避在白澗行宮,以觀動靜,莫衷一是,攪得皇帝也不知所措。

托津道:「臣贊同第一種!」

有的各有贊同。托津急了,「眼下京城匪勢被彈壓,但匪眾還沒捉完,如果回去,再舉一次,又將如何應付?」

唯獨大學士董誥與上述意見相左。他翹著幾根鬍鬚道:「皇上,先前在避暑山莊,木蘭圍場皇上不是說僅是『滋亂』而已,不久獻俘虜的各地消息肯定會達到。皇上返京,有二大優點。一是只有皇上返京,才一可以鼓舞京內將士,奮勇抵抗,還可撫慰,增強信心。二來可以證明清政府仍然存在,對於破除謠言,安定民心穩定全國的局勢。第三,只有進京,才足以表明我大清王朝尚未潰散,不會讓那些諸多的外國公使、商團誤解。」

董誥說到動情處,涕淚交加,令在場的榮郡王綿億大受感動,他是嘉慶帝的親侄子,當時也跟著董誥說話,一邊安慰董誥一邊對沉默不語的嘉慶說:「皇上啊,宮裡尚有大批親人處在惶恐之中,他們都在渴盼您早日回京呢,即使從單純的血親關係來說,也應當代為分憂,況且皇上又是萬乘之君呢?」

嘉慶帝望著眾人,默默地站起來,踱至行宮裡的內屋,一個人俯在桌案前,思索翻滾。他想,返回盛京絕對不行,這不是臨陣逃亡嗎?各族王公、在京的親王以後還敢實實在在的服貼朕嗎?不僅如此,恐怕此舉還將牽扯到自己的子孫後代,那後果更不堪設想了。去蒙古那顯然降低自己的神武威略,丟失了大清朝的尊嚴,倘若留在白澗行宮,躊躇不前,只會表示出自己軟弱無能,胸無成竹,還是冒險進京!

嘉慶帝決心已定,他馬上召集群臣,對忠勇有功的皇二子綿寧大加褒獎,嘉慶帝說:「朕對在這場鬥爭中的有功人員,定要一一封賞。但是,朕感到,應首先封二子綿寧為智親王,其餘皆論功行賞。眾愛卿可有異議?」

托津說:「萬歲,皇子綿愷、貝勒綿志也應封賞。」

嘉慶帝道:「那是自然,還有九門副提督塔思脫。護軍統領楊澍增以及其他諸位帶兵增援的各室王公。」

眾臣正議論問,又是快馬的飛奔聲從腳下傳來,嘉慶帝不禁心頭一緊,眾臣也跟著緊張起來,不知是福音還是禍訊。

此時,已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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