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天理教殺進了皇宮 第九節

「不,」嘉慶帝不緊不慢,口氣卻是那樣的嚴厲,絲毫沒有留下任何餘地,「著即革除昭槤的王位,以辱沒大臣,私刑佃員罪,罰去遼吉圈地三年,其王位由世子承襲。就這麼辦,朕早就說過,皇族不該仗勢壓人,尤其是對朝中的大員。百齡是朕一手親拔,雖有過失,但這一年來,河事甚平,著即恢複原位。」

托津聽得明白,深海剛才又一次失言,不待嘉慶吩咐完畢,早就來到案兒邊,寫好了詔書,嘉慶帝望一眼托津,取出隨身攜帶的王璽蓋了上去,交由董誥,說道:「發回京去!」

乾打雷,不下雨。轟隆隆的陣陣雷聲把滿天的烏雲都震散、趕跑了。金色的太陽從雲隙中間穿過道道粉亮的光柱,往外一望,真是綠柳遙堵,紅荷近渚。

轉眼之間,秋風漸起,金谷登場,不知不覺,自七月份前來避暑山莊,至今已有一月有餘,一年一度的中秋佳節就要到了。內務府一聲下令,避暑山莊的各處行宮都忙活開了。莊裡庄外到處張燈結綵,御膳房裡蒸出一籠籠的大饅頭和壽桃。宮女們忙著扎兔兒爺,近千號人足足折騰了數天,才見出一些眉目。

嘉慶帝一跨出西暖閣,就說:「桂子月中落,天香雲外飄。」

桂子即桂花,是一種珍貴的觀賞芳香植物,有丹桂(紅色)、金桂(橙色)、銀桂(黃白色)。抬頭看著廊上各擺四盆丹桂,花型儘管不太美觀,但香味濃郁,真是隔著幾重朱廊碧檻就能聞到。它的香味,既不是蘭花的馨香,也不是水仙的幽香,更不是梅花的暗香,確實是一種甜香,飄然而至,特別愜意。按照往年的慣例,在山莊內自然要到偏殿的供奉牌位的神像前拈香叩拜,又走到煙波致爽殿里接受百官的朝賀,嘉慶帝耐著性子聽完這些歌功頌德,祝願天下太平的陳詞濫調,心中當然愜意了。開口對林升說道:「請各處的宮妃都來這兒賞月吧,人多點熱鬧。」

林升不敢怠慢,去傳旨辦理了。

嘉慶帝望著忙忙碌碌的宮女,一路走,一路瞧,看到曉鸞帶幾個人正在扎供月的物件「月光馬」,不禁走了過去,站在曉鸞的身後,猛不丁地道:「好一個栩栩如生的『月光馬』」。曉鸞一聽是萬歲爺連忙轉身要行大禮,嘉慶帝一把攙住,「不必了吧。」

緊緊一捏,曉鸞猛縮手,說道:「萬歲爺,皇后在那邊廊下正擺貢品呢。」

「好個『月光馬』,」嘉慶帝並非來尋找皇后的,說實在的,他就是有意地來找這兩位宮女的。「上繪太陰星君,如菩薩像。下繪月宮,及搗葯之玉兔,人立而執杵。藻彩精製,金碧耀煌。」

嘉慶帝甚是誇讚了一番,對曉鸞道:「你說,你這手藝是跟何人所學的?」

曉鸞怯生生地答道:「奴婢在宮中跟著以前的老嬤嬤學的。」

嘉慶帝見曉鸞總是低著頭,心中甚覺無趣,暗道:看模樣挺標緻,比起翠紅來是瘦弱了些,還真有點仙風道骨的味兒。

「皇上,您在這兒呢?」

皇后玉盆似的臉上帶著笑意,身後是一群貴妃都鬨笑著簇擁過來,「皇上,陝甘總督那彥成來了,特意繞道去洛陽給皇上帶來了十幾盆鮮活的牡丹花,正在御花園呢。皇上去看看吧!」

嘉慶帝心想,四月的牡丹才是盛期,這那彥成還真會湊熱鬧呢,說道:「難得那彥成一片忠心,朕待會就過去。哎——祭月的供品都備齊了嗎?」

「這還用皇上操心,都放在神殿院內的供桌上。」

皇后說著就湊到嘉慶帝的身邊,輕挽起嘉慶帝的胳膊,說道:「林升,讓鑾輿侍候!」

嘉慶帝說道:「不必了,又不是在宮裡,不遠的路,一會就到了。」

其實,他不想和皇后共乘而已。

到了御花園,果見那彥成正在那兒讓侍衛擺正花盆,聽到一聲「萬歲駕到!」

連忙一甩官袖,低著頭緊走兩步,拜見嘉慶帝。

望著那彥成黝黑的面龐,嘉慶帝心裡不禁起先皇乾隆皇帝所說過的稱讚那彥成的話,「大學士阿桂的孫子那彥成將來定是一個國家棟樑。」

是的,自己在親政之初,也曾把那彥成和戴衢亨同留軍機處,主要用以抗衡權相和珅。隨著歲月的流逝,那彥成的今天也不算聲名赫赫了。但這四年的陝甘總督確實幹得不錯,董誥不止一次向嘉慶帝建議此人可調到京城任軍機大臣,給個大學士也未嘗不可。但嘉慶帝自有他自己的主張看法,越是上朝中的權貴嫡子孫,越是不能破格提拔,所以近幾年,那彥成由過去的四處奔波到今天在陝甘一干就是四年了,也算是一種關照吧。

「起來吧,那彥成,」嘉慶帝親切地問,「陝西的旱情可有緩解?」

那彥成搖了搖頭說道:「稟皇上,天旱還較厲害,但前幾日的一場大雨使秋種的莊稼有了個好的開頭。旱情有所緩解。」

不要再問了,問也沒用!倒底忍不住地又問道:「那饑民怎麼辦?」

那彥成說:「一般都是由縣以下的人員,組織賑放的錢款以求救災。」

「嗯——,那要是下面多報或少報,遇到這種情形如何處置?」

嘉慶帝並不是有意賞花,而且來到御花園的目的就想親自和那彥成談心一次,考慮以後留個什麼更適合他的位子。有一點是明顯的,做治河的事,他幾近不通,他只能當總督嗎?那彥成聽了嘉慶帝的問話後,眼睛一亮,決定露一手,實際上,按過去的資歷,他完全可以不必如此,個中原委,一時也講不清道不白。然而,到了今天,一大批遲於自己成名的官員都已跑到前面去了,雖說官級不小,可以不時受到嘉慶帝的請賞,心裡老是不舒服,就想回京謀個大學士的差事。早晚與家人呆在一起,共度漫漫的後半生,以免卻放任為外的苦楚。時光的流水沖刷得原本有稜有角的那彥成終於變得性情乖順多了。這不,此次面聖,特地帶回些花草,與自己的美眷一同乘著寶馬急趕來……

那彥成說道:「諒也不敢,任何災情一般是由下而上的申報,受災人數、田地面積等上報來的數據,一般須經由總督府派下去的人一一核清,實施邊賑災、邊摸底,雙管齊下,既及時地傳播聖恩,又阻隔、杜絕舞弊現象。」

那彥成本是無心賞花的主兒。

「那彥成,」嘉慶帝問道,「朕看你選擇的牡丹花挺好的,似有研究吧。」

「這——」

那彥成一時語塞,應不是,不應也不是,「這——,萬歲爺過獎了,臣在督府後面花園內所種的全是牡丹,與府中花匠閑聊,也是牡丹之事,時日一長,耳濡目染而已。」

「萬歲,」那彥成一指這十二盆,說,「請看,這是重樓、疊翠、魏紫、姚黃、二喬、金釵,僅從名字上也是不俗氣的。」

果然這樣,有的含苞欲開,有的怒放如盤,又剛剛淋了水,鮮靈靈的,十分漂亮。彎下腰去,又直起來,嘉慶帝在身後黃鵝大扇的遮掩下,說道:「紫蕚叢開未到家,卻教邀客賞繁華,如知年少求名處,滿眼空中別有花。」

一邊輕吟,一邊望著那彥成,說道:「唐代詩人令狐楚有賞牡丹詩可謂別有風味,那彥成可知道嗎?」

天哪,那彥成暗想,皇上不愧是皇上啊?能夠鑽透我內心任何的一種想法,不由得誠惶誠恐起來,多少又有些惴惴不安,便低首說道:「臣尚能謹記『十年不見小庭花,紫蕚臨開又別家。上馬出門回首望,何時更得到京華』。」

嘉慶帝擊節稱道:「果然還如以往。那彥成,就留下避暑山莊,跟朕秋彌之後,再說如何?」

那彥成稱謝。抬眼看到自己的家眷們正和皇后她們打得火熱,心道,平時訥於言辭的夫人也學會了左右逢緣。

林升說道:「萬歲爺,惟有牡丹真國色,花開時節動京城,這裡算是『花開時節動山莊了。』」嘉慶帝問道:「牡丹何時為花開時節?」

「中秋唄。」

林升尖細地答道。一下子惹得周圍的人都鬨笑起來了。

嘉慶帝拉著那彥成的手說:「朕與你好好的談一談陝甘近日情形。」

那彥成只得跟去。邊走邊說:「朕今夜要與你及那些大臣們共同賞月。」

等到晚上,來來往往避暑山莊的煙波致爽殿的人越來越多。白天,嘉慶帝有旨,今夜大會賓客,後宮皇后與大臣的眷屬亦共敘一堂,皇上自和一班扈駕大臣共話中秋。面對如此盛宴,一時間,宮外宮裡有頭有臉的人都來了。身份高貴的諸如王公親族、朝內重要大臣在園內等候,身份稍低的,只能在園外跪接。因為,這片不大的場子實在容納不了許多人。

靜鞭三響,聖駕來臨,園內外一片山呼「萬歲,萬萬歲」的高叫聲,嘉慶帝滿面笑容地下了鑾輿,漫步走進御花園,但見園內綵綢結篷、五色迷亂、宮燈裝點、火樹銀花,「月光馬」矗立在醒目的位置果與月光一般清輝亮麗。

嘉慶帝用手輕輕地一擺,算是象徵性地虛扶眾人,眾人都站起來。嘉慶帝笑嘻嘻地說道:「今夜朕設宴款待各位,宮裡宮外大都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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