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天理教殺進了皇宮 第八節

不一會,衙內就傳出陣陣驚恐之極的救命聲,有女人的哀嚎,孩子的哭叫,聲音慘不可聞。李文成一驚,忙道:「不能這樣濫殺啊!」

李四嫂也連忙奔向衙內,只見後院橫七豎八地躺著兩三個女子的軀體,在她們的身邊各有一位緊緊地摟著她們不放的孩子。李四娘連連搖頭。黃氏兄弟及宋元成見狀都過來,說道:「眾弟兄們不夠息忿,就連窩給端了。」

李四娘突然感到,一股不祥的兆頭朝自己襲來。

幾千人的教徒在滑縣城裡大大地騷擾了一番,百姓家家戶戶沒有不上燈點燭的,一家家的都蜷縮在屋子的一角,驚恐地聽著街道上一陣陣聲浪,如同颶風卷過松林一樣。「順天保民,推翻大清」,「順天保民,推翻大清」。

眾人在清理過的衙門內停駐,因為全縣城沒有比這更適合的場所了。李文成等各事稍定後,就對眾人說道:「今天這一舉動,好是好,可就是有些對不住林大哥了。但是約定我九月十五這天,率兵去北京做外援;現在我們既鬧了這個亂子,提前舉事,前途必有官兵來截堵,要想進發就很困難,豈不是也耽誤了他的大事嗎?」

宋元成說道:「我已寫好急書發去,估計這兩日就到,他接信後,也應提前。」

黃氏兄弟補自道:「我們因為你被強克捷那臭廝捉去,恐怕你吃了虧,所以趕快的聚集來劫救,難免有許多疏忽之處,考慮問題不怎全面。」

李文成感激地說:「要說不周的是我,怎能怪罪弟兄們呢?如今事已如此,只好投石過河,探試深淺後就走下去了。再說,我也要感激大家的冒死相救。」

牛亮臣也在一旁點頭。

「這樣吧,」李文成喝了幾杯奶茶,感到心裡熱乎乎的,說道,「我們不能等官軍到來,我們先分路進攻,或許能搶在先路。我的腳脛已斷,不能走動了,須調養些日子,暫時就守在沿城裡,把它做為根據地並施發號令如何呢?」

眾人點頭稱是,說道:「但憑人皇吩咐。」

於是由李文成支配、分兵兩路,一路由黃氏兄弟率領直攻山東,欲與馮光善聯絡,一路由宋元成率領進逼直隸。李文成夫婦、牛亮臣等堅守滑縣做為大本營,兩路策應。一時間,集合的上萬教徒浩浩蕩蕩開拔而去,好不氣勢。

直到此時,巡撫高杞和知府郎錦麒才真正著慌起來。連夜得報後,嚇得面如上灰,急得如同熱鍋上的螞蟻一般,硬著頭皮,寫了一份軍情急報,派一隊快騎直趨直隸總督府,千叮嚀,萬囑咐,一定要在眾教匪之前趕到。一環緊扣一環,直隸總督溫承惠聞知也大驚失色,忙用八百里緊急文書上了一封奏報,說「滑縣已失,縣官褚戕。」

天空陰沉沉的。雷雨前的狂風扑打著避暑山莊的各處宮殿的門窗,噼里啪啦地亂響。庄內各處的房間內都顯得十分陰暗。嘉慶帝仰靠在那把寬大的的紫檀木方椅上,一邊似漫不經心地捻著唇上的一撮黑毛,一邊輕鬆地乜斜著皇后身後的兩個站鬟:曉鸞和翠紅。皇后則是雙眉緊蹙,臉上一片焦躁不安的神色,她不時地將一雙明亮的眸子投向門外,望一望鉛灰色的天空,重重地嘆口氣。

「這天氣,怎麼偏偏趕上這天氣……」

她詛罵蒼天,她擔心這場暴風雨就要澆下來,皇后扭著頭看了嘉慶帝一眼,心裡道:唉,皇上的心思這時又不知道擱哪裡去了。

「曉鸞,翠紅,你們二人到膳食房去一趟,備些酒菜來。」

皇后吩咐道。二位宮女以為皇后發現了什麼,顯得很緊張,一時手足無措,紅撲撲的小臉兒一瞬間變得煞白,她們使勁地低下頭,愣在那兒站著。遲疑了一會,才戰兢地問道:「皇后,要預備些什麼?」

「隨他們的便,弄些清淡可口的。」

皇后似有不滿。嘉慶帝問道:「皇后有什麼心事嗎?」

邊說邊下巴額向前一仰,給曉鸞遞了一個眼色。前些年,或許是因為侍候皇后的兩個宮女年齡小的緣故,未加註意這轉眼到十六、七歲,竟也長得小鼻子小眼,乾乾淨淨又水水靈靈的,讓人想起荷塘里的小荷花,似開未開、清香四溢,舉手投足間,周身上下透脫著活鮮鮮氣息,這對他可是一種難耐的誘惑,甜甜的微笑,一雙嬌羞的眉眼,這些對於嘉慶帝來說都是一種誘惑。

前一陣子,嘉慶帝光顧著在華妃那裡消遣時日,倒也可人,但次數一多,日子稍長,就感到有些膩歪。不久就回到了老住處煙波致爽齋。初始感到皇后略有不滿,但經一番哄擁之後,端莊而又豐腴的皇后也就釋然了。

「皇上,二子他們可有音訊嗎?」

皇后不安地問,「你瞧這天,黑雲翻滾,似有一場大雨要來,按時日,他們也應該來了。」

嘉慶帝笑道:「這有什麼?都是成人還用得你為他們擔心?再說這一路都是行宮,怎會淋得著他們?」

二人正說話間,就聽殿外一陣急促的馬蹄聲,皇后站起來,急急要走出西暖閣,剛動幾步,太監林升就急急地闖進來,喜滋滋地道:「皇后,二位皇子都回來了。」

嘉慶帝一躍從太師椅上站起來,踱到皇后身邊,說道:「朕說過,沒事嘛。」

隨著一聲「皇子覲見」,綿寧、綿愷從外間大踏步地往裡走。見著皇父母后,倒地便拜。「兒臣奉旨辦差,都已完畢,特迴轉來看望皇阿瑪及母后。」

「快起來嗎,起來吧,這是天意啊,你們看明日就是十五,你們若是不回來,叫為娘怎放心得下?」

皇后絮絮叨叨地說,「這幾日為娘都在擔心你們呢,一路上風塵苦吧。」

「謝母后挂念。兒臣感激不盡。」

兩個人在皇后的攙扶下就近挪過凳子各自落座。

嘉慶帝半空懸著的心也放下來,他如何不惦記他們呢?剛要開口,綿寧從懷中掏出那塊明黃色的如意玉呈遞過來,道:「父皇,兒臣也算完壁歸趙,請父皇驗明。」

嘉慶帝不知是接還是不接,有意賞給他呢,怎奈綿愷在場,還是伸過手去,正欲收回,皇后蹭地一下走過來,把綿寧的手抬了抬,轉身對嘉慶帝說:「不要說我護著兒子,他們也都不小了。皇上自己說過的話,若是他們辦事歸來,就將這玉賞與他們,可不能說話不算,失信於孩子。」

嘉慶帝心中一凜,心道,你意欲何為?不料,皇后又道:「綿寧,留下吧,綿寧辦事穩定、細緻,少不了日後還要出去的。」

說著拿眼睛盯著嘉慶帝,那意思是,我說得在理!

小太監林升躬身進來,輕聲問道:「皇上,讓皇子們去歇息嗎?」

嘉慶帝一擺手:「好!你們先去洗漱,待會到西暖閣用餐。」

二位皇子稱謝辭父別母而去。

窗外掠過一個閃電,隆隆滾動的雷聲由遠而近推了過來,一股雨腥濃味充溢在空氣里。

透過格子花式的窗欞,嘉慶帝的目光掠向遠處的綽綽樹影,在低沉的烏雲擠壓下越發蒼黑,他派出的托津還未回來,按原先的計畫,過了八月十五的中秋節,就可以去行圍打獵了。說實在的,嘉慶帝每到避暑山莊總不把行圍放在心上,實在想避一避宮中緊張繁瑣的事務,那紛至沓來的奏摺多少令他感到活得太累,太乏了。他注意到玻璃窗外的澄湖在起著層層波浪,他似乎聞到那些翻卷著的荷葉宛若一道凝碧的波痕,似乎聞到花香陣陣,雅意幽幽。

探頭探腦的林升踅進來,問道:「萬歲爺,華妃派人送來一壇花,奴才叫人放在外廊檐下。」

嘉慶帝說道:「什麼花?」

「還很別緻,從壇底的不停冒出的水泡,有香氣溢出……」

林升搖頭晃腦地想先賣個關子。

「混帳,朕問你什麼花?」

嘉慶帝大不高興,說著,甩袖往外走去。停在廊前駐足,一看,真是巧奪天宮的佳作,窯燒的紫壇胎薄而又豐實,輕輕一按機簧還能看到內里旋轉的花壇,在突突冒出泉水的上面,彷彿池中的小荷才露姿色。是一枝綠荷。嘉慶帝想,真是心有靈犀,朕剛想到那陣陣芳香,這會就在眼前。跟在嘉慶帝後面的皇后,嘴角略略一彎,沒有說什麼,心道,這個華妃尚不知足,想是見大雨將至,怕一個人落寞寂寥,想約皇上跟她一起呆在冷香亭。更何況,那艘御制的青雀肪就停泊在不遠處呢!

皇后轉身向水榭寬敞的東周走去。青藤爬滿廊柱,枝枝蔓蔓地牽連一片,彷彿用綠色的屏風有意隔開似的。

林升小聲道:「萬歲爺,華妃說泛遊湖中,雨中更富有詩意。」

「閉上嘴,」嘉慶帝說道,「你應該靜候在齋內,誰允許你到處亂跑,去,去看上書房那兒可有奏摺。」

一句話嗆得林升臉上紅一陣白一陣地自個兒去了。

遠遠地從廊前的那片花草叢中,走來了一行人,領頭的是皇后身邊的兩個侍女,裊裊婷婷,風擺楊柳似的腰身,令嘉慶帝神往了好久。忽然起了梅香心中一番感慨。低頭細賞那一隻小小的綠荷,名花各有主,也不枉虛度一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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