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天理教殺進了皇宮 第三節

「朕確實為眼前的蝗災所困擾,」嘉慶帝望著二位皇子的安定下來表情,慢慢地說,「你們來得正好,朕本打算繞道前往察看災情,煩你們代勞了。」

二子綿寧忙放下豆汁,正色道:「皇阿瑪盡請吩咐,若有差遣正是兒臣求之不得的。」

三子綿愷也頻頻點頭,但嘉慶帝看得出多少有些不情願,也不便點破,只是想,選二子綿寧做皇太子真是沒有看錯人。實際上,關於皇子的選定,正是嘉慶帝一生最得意的篇章,他沒有曾祖康熙的煩惱,更沒有乃父乾隆的憂傷,很是順利。

聽著皇二子綿寧的舒心話語,嘉慶帝頗感寬慰,不禁寬容地笑了:「綿寧,難為你的一片心意。這樣吧,朕要你去辦件差事,」順手拿起桌案上的一份奏摺,遞給二子綿寧,「這是溫承惠加急文書上奏的,朕都已閱過,你去一趟,坐鎮治蝗。」

說完,伸了一下胳膊,感到連日的緊張情緒有些疲軟,不禁皺皺眉頭。綿寧注意到父皇的疲憊之態。拖在腦後掙亮的髮辮子已經花白了,眼角起了皺紋,心道,這皇帝的位子也不好坐啊。已在愣神間,嘉慶帝又說道:「你們二位快去快回,不要耽擱了八月份的打獵,到時,朕還要考一考你們的馬上功夫。」

綿寧、綿愷告辭了嘉慶帝,大踏步地向自己的衛隊走去。頭頂的太陽如芒刺一般,曬得他們嬌嫩的皮膚彷彿要裂開似的。綿愷抹了一把臉上的油汗,驚訝地注意到手上有褪了皮的膚屑。不禁嘆氣一番。正要跨馬上蹬之時,塔思脫急急趕來說道:「二位皇子留步!」

二位皇子上轉頭,只見嘉慶帝已在華蓋之下緩緩地走過來。綿寧、綿愷連忙收住了腳步,趕緊回身,怔怔地望著慢慢走過來的嘉慶帝,一臉疑惑。嘉慶帝面對二位皇子,笑著說:「你們不必吃驚,朕有樣東西送你們。」

隨著嘉慶帝的話音兒,隨侍太監林升手捧一柄寶石雕花為座的黃玉如意,走上前來。二位皇子一看,全都驚呆了。這不是一柄普通的如意玉,這是乾隆宮的鎮案之寶啊!因為這如意玉的顏色近於明黃,古今罕見。當年,從順治皇帝起,一代一代地傳下來……。嘉慶帝繼承皇位之後,十分珍惜這件先皇御賜的寶物,一直放在乾清宮的御案上,成了鎮案、鎮宮之寶,也成了立君傳位的象徵。

二位皇子知道,父皇平常日子一貫不主張以玉相贈之行為,今天,這是何意呢?綿寧連忙跪倒,膝蓋觸地的剎那,一股灼熱從腿腳傳上來,地面被炙曬得太燙了。含淚奏道:「皇阿瑪只不過教兒臣去辦差而已,但此黃玉如意乃父皇鎮宮之寶,如何能輕易讓兒臣佩帶。再說,兒臣等馬上行走,攜帶此物不甚方便。望父皇收回,兒臣定不辜負父皇的一片諄諄教誨。」

董誥清楚,這是嘉慶帝很是擔心二位皇子辦不好這差事,故有意提高其權威。古來君王都有在鍛煉兒子的才能時,攜帶一些皇帝的賜物。便立在一旁,靜觀。

嘉慶帝說道:「起來吧,朕只不過想讓你們記住,這是你們第一次去民間辦事,不能有閃失。這樣吧,你們帶上朕的諭詔去吧。要特別留意民間百姓的疾苦才是。」

停頓了一下,「這如意也不過是個明黃色罷了,朕喜愛它,主要是因為此乃祖傳之物罷了,說是讓你們帶上,只是想如朕親臨,不過朕言已出,豈能更改?」

嘉慶帝望著二位皇子,實際上,他說得一點不假,反正以後肯定是要傳位給皇二子,這一點,他自己早已擬好詔書,藏於寶匣之中,隨時隨地隨身帶著呢,絕不會食言。「上路吧!」

皇子又是叩謝一番,告辭而去。嘉慶帝的目光注視二人的馬隊隨著滾滾塵土的消失殆盡之後才收回來。

太陽顫顫地緩緩地爬上來,太液池邊瀰漫著一股淡淡的帶有一點腥味的水氣。四周靜悄悄的,甚是安寧,一些不知名的小生命幾乎都警覺地潛伏在草叢深處,偶爾,傳出幾聲鳥叫聲單調地在寂寥的上空擴散。

張明東自打被罰到膳事房後,良心受到了極大的震動,常常喜歡一個人坐在這太液池邊呆上一會兒。天空。土地、河水、雜草、野花……高山、大海、廣漠、迷宮、神殿……漫無邊際的一陣遐想,他真想再回一趟運河,投進河灘的懷抱,便如魚得水了。一想到這,心裡充滿了說不出的清爽,盡量那裡的山水有些蕭條和冷落,但仍不失為孩子們的樂園,童年時代的美夢。「唉,」張明東長嘆一聲,他下意識地緊緊地夾住兩腿、閉上眼睛,打著哆嗦,咬緊嘴唇,他的眼前彷彿又是一片白茫茫的運河灘……那凄涼的家中光景,那時,他是多麼羨慕他的這位同鄉啊,多麼嚮往那黃燦燦的窩頭、白生生的饅頭和那一口咬到嘴流油的豬排骨,如今,這一切不費吹灰之力都得到了。但他的心情卻茫然起來,難道這是太監的生活嗎?這就是自己在空曠的田野揮刀割下生命之根的代價嗎?他多麼懊侮,他望望天,看看地,停留在水面上的目光有些獃滯而無聊。他向四周看了看,忽見幾步開外的草叢掩映下,有一顆碩大的芭蕉葉片在風中簌簌搖動,葉片上還殘留著一點水氣兒,陽光投在上面,宛如有無數個小星星在閃爍。他不經意地凝視了好一會兒。忽然聽到有個陌生的聲音從那邊傳過來,他心裡一驚,好奇地走過去。

「天皇,你去安慰一下咱們的弟兄楊進忠。」

太監劉得才的聲音傳過來。張明東一驚,哪裡來的「天皇」?這稱呼不是要犯殺頭之罪嗎?他緊張得張大著嘴巴,一動也不敢動。

「什麼?楊進忠怎麼了?」

另一個陌生但聲音低沉而又威嚴地問。張明東想,這就是「天皇」,在這大內之中有誰如此乖張,敢擅自稱為「天皇」,想到這他躡手躡腳地走過去。不想,腳下踩著一顆又光又滑的鵝卵石,一個不慎,「卟通」一下摔了個丫把叉,身子就從卵石斜出的方向直撲向那片芭蕉葉。

這一下,可把正在密語的兩個人嚇呆了。只見一個身材高大,面目黧黑,須張如蝟的大漢,一個箭步直衝過去,照準張明東的太陽穴位,「撲」的就是一拳,張明東來不及哎呀地叫咳,便一聲不吭地背過氣去。

那大漢對劉得財說,「好嗎,沒想到皇宮裡也不安全。」

劉得財說:「天皇不必驚慌,此人也是太監,還曾在嘉慶帝身邊做過隨身侍衛呢。不知什麼原因,又被貶到膳食房打下手,雖說他是太監總管常永貴的同鄉,可看得出,此人似乎有點良心未泯,並未有過仗勢欺人的事發生。前一次,楊進忠被打之後,他還去看看呢。不過,天皇,礙於他和常永貴的關係,我也沒敢發展他,他也不缺什麼,也沒遭過什麼大難。」

「天皇」說道:「不能這樣看問題,他肯定有難處,每一個當太監的人,除了他喜好功名,都是迫不得已的。」

望著漲紅臉的劉得財,「天皇」打住了說話,怕扯遠扯多了,傷了這位兄弟的心,忙說道:「不管怎樣,這是件棘手的事,不能放在這兒,趕緊想個辦法。」

額上的汗也冒出來了,萬一要被巡視的宮廷侍衛發現,那可就真完了。劉得財眼珠子一轉,說:「乾脆這樣,把他搬到楊進忠的屋子裡。近日,大家都聽說他倒了霉,可誰也不敢去看他。再說他的屋子就緊挨著蒼震門後面的拐巷裡,有一道牆隔著,既能聽到外面的動靜,又不能輕易地暴露自己。一舉兩得,天皇還可看看楊進忠,勸他隱忍一時,就像上次我被常永貴毒打得半死後,剛醒來,天皇所勸導我的那樣。」

「好吧。」

說著,「天皇」扯起張明東順著濃密的林蔭道,由前面的劉得財引路,左拐右拐,七岔八插,走進了楊進忠的屋子。

這位天皇是誰?他來這皇宮幹什麼呢?還得從頭細表。

清代經過順、康、雍三朝九十餘年的發展,至乾隆時期走向鼎盛,這一時期內國內基本安寧、經濟繁榮。表面上的繁榮掩蓋不了百姓的生活每況愈下,出現了民不聊生,怨聲載道的現象,而官吏們奢糜無度,官貪兵疲、整個清王朝也開始走下坡路了。嘉慶元年,在社會矛盾日益尖銳的情況下,川、楚、陝三省爆發了本書開頭所描寫的規模宏大的白蓮教大起義。這次起義歷時九年半,波及五省區。嘉慶帝在焦頭爛額之餘,調集全國之兵,耗盡國家之財,還多虧嘉慶帝扳倒了和珅,及時地彌補了國庫的虧空。

大規模的白蓮教的起義失敗了,但它留下的許多火種還在繼續擴燃。在北方的京畿一帶,有一支叫做大理教的教派仍在活動。它是將京畿地區八卦教的一個支派壩卦教、紅陽教及其支派青陽和白陽教、直魯豫交界地區的一支震卦教和離卦教聯合起來,定名為天理教。

壩卦教原名榮華會,它是當時北部地區勢力較強,影響較大的一個民間秘密的組織。嘉慶十三年,榮華會的成員陳冒林被其弟在保定府告發,會內一些主要頭目如宋躍進、劉呈祥等均被杖責後發配邊疆、原來的副首領郭潮俊也被嚇得不敢管事,使榮華會處於癱瘓狀態。當時,榮華會另一位小頭目林清雖被杖責後,但回到會中依然兢兢業業,一回到北京就被推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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