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莫道天高皇帝遠 第八節

嘉慶帝極其瀟洒地落座後,抬手對眾妃嬪說道:「都坐吧!」

此時,東湖的水面上,也是燈火齊明,宮燈搖曳著殿影,綵船散射著金波,那一番詩情畫意,更是難以用筆墨來形容。

不知是誰說了一個笑話,後面有人在拍掌笑出咯咯的聲來。嘉慶帝回過頭去,見是如妃正嫵媚地向自己膘了過來,便會意地輕輕地點頭。此時,打扮得十分妖冶的十位美貌的宮女身著旗人的服飾在大殿內寬敞的地面上正娜婀起舞,特有的滿族人的舞步盡顯她們的美麗的身段。黃色的天花板上,垂吊著三組共十五個紅紗宮燈,把殿內照得通亮。地毯上舞姿蹁躚、歌喉輕囀。嘉慶帝用眼瞥了一下皇后,見她戴著長長的銀質手扣兒微微彎曲著正拿一粒瓜子送入朱唇,全神貫注地欣賞那優美的舞姿,臉上似乎在回憶自己年輕時的倩麗。嘉慶帝挪動腳步,轉過右側淡紅色的帷幕,走入一間房內。

嘉慶帝坐在一張軟皮椅上,閉目沉思。他的近日心情要比一個月前強多了,他幾天前接到從禮壩工地傳來的松筠的密札,儘管嘉慶帝不喜歡用這種方式給他上奏章,但轉而一想,松筠畢竟是大學士、御前大臣,反正他的奏摺可不經軍機處、其他御前大臣的過目,也就沒往心裡去。當他看到松筠說禮壩不日即可竣工、案情也有進展時,一直纏繞在心頭的疑雲算是解散了。所以,當他得知皇后四十壽辰時,便欣然允諾,命內務府好好操持一下,以做慶典,要是等到自己的萬壽節反而不好如此辦理。畢竟各地因水禍的災民還沒有安置妥當,再者,自己也暫時不想像先考皇帝一樣來個什麼千史宴,一不到歲數,二違背初衷。他想,松筠到底是沒有辜負朕的一片愛心,年事高且不說,單是這辦事的認真勁,在朝中當不多見。估計等他回來時,也有眉目了。

正想著,如妃款款地走到嘉慶帝的身邊,拿起紫捶制的木桌上的一株小柄的背捶,輕輕地在嘉慶帝的肩敲打起來。

嘉慶帝已經知道,她一定會來的,便側過另一個肩膀繼續讓她輕輕地捶打,便用一隻手把如妃摟到懷裡,讓她坐在腿上,乜斜著眼,望著如妃的側臉,白裡透紅,像是讒人的蘋果,心裡驚嘆,倒底還是如妃善於保養,全然看不出是生過孩子才三個月的女子,身段恢複得也很快。

這一段時間,嘉慶帝總是寵愛如妃,主要是因為,她為嘉慶帝生了最後一位女兒。當然嘉慶並不是因為生了個孩子就寵愛她的,反正跟如妃在一起時,嘉慶帝似乎才能放開手腳。嘉慶帝一邊摸著如妃的腰身,一面說道:「如妃,你給皇后送的什麼呀?」

如妃答道:「我能送什麼呢?總不過幾塊絲綢罷了。」

嘉慶帝說道:「那到朕的萬壽節時,你送給朕何物啊!」

如妃猛地把轉身子,兩腿盤在嘉慶帝的膝上,嬌嗔著說:「皇上說,皇上想要什麼呢?奴婢就給你什麼。」

嘉慶帝微笑道:「朕還想要你給朕生個兒子呢!」

他把如妃摟得更緊,緊貼在自己的胸前,說道:「朕今夜恐怕不能翻你的牌子了。」

如妃手中的背捶不知不覺地從手中滑落,但她兩條長長的臂彎卻緊緊地勾住嘉慶的脖頸,水蛇似的腰身纏得嘉慶帝的身子有些不穩。頭搖得撥浪鼓似地說:「那倒也罷了,只是要到了皇上的萬壽節,奴婢不能為你送個皇子了。」

一句話說得嘉慶帝心旌搖蕩。他抱起如妃,幾步走到靠西側的卧榻之處……幾十天的煩惱、愁悶隨著如妃扭動不止的身軀和微微嬌喘的呻吟一掃而光。

那外面的悅耳的音響對於他們來說無疑是鸞鳳和鳴。好不酣暢淋漓。

此時,什麼荒村艷遇、梅香偷情盡拋九霄雲外了。

曲終人散之時,皇后與眾嬪妃互道問候之後,便一個人坐在桌邊,想想不由暗自垂淚。是啊,畢竟人老珠黃了。再多的脂粉也掩飾不住松馳的皮膚、下垂的眼瞼。想到嘉慶帝及位之時,自己是如何伴其左右,為皇上排憂解難,出謀劃策,也算是機關算盡了。那時的嘉慶帝雖說無比鍾愛喜搭臘氏,但她體弱多病,不能服侍皇上,大多是由自己來服侍的。那時的嘉慶帝也是對自己厚愛有加、寵幸至極。無數個美妙的夜晚現在回憶起來如同昨日一般那麼清晰、逼真。可惜自己生育不旺,沒能為嘉慶帝多生幾位子女。儘管如此,比起喜塔臘氏和現在的眾多嬪妃來說,自己也是連育兩位皇子,或許是因為這,這皇后的桂冠才戴到自己的頭上。如今,風韻不再,風光難存啊。

想到這,皇后悄悄地掏出手帕抹去眼角的淚滴,此時的神情與先前大相徑庭,她本以為皇帝今夜肯定會與自己舊夢重溫的,可最後竟在這偌大的長春仙館裡,還有一位妃子正沉睡在皇帝的卧榻之側,又能如何呢?皇上畢竟是皇上嗎!

皇后抬起頭,起身往後面的寢宮走去。突然身子一晃,感到有些目眩,忙扶住棗紅木製的門框,長長地喘了一口氣,後面的幾位宮女很快地跑上前攙扶著她。皇后感到,不能再想這些令人心煩的事了。皇上不是說我「布仁惠之芳風,詡昇平之郅治,母儀尊於天下,王化基自宮中」,是的,就應該有個皇后的樣子。想到這,皇后對一位宮女說:「翠紅,你把我床上的雲貂皮樓拿過去吧。」

翠紅答應一聲,卻遲遲不動,緊攙著皇后走到床沿,把皇后服侍好了,還站在那裡,皇后又說一遍:「翠紅,拿去吧,夜裡甚涼,小心他們會凍著。」

翠紅這才慢騰騰地抱起皮樓走出去。

皇后和衣倒在床上,眼睛卻一直睜著,深恐皇上睡得不踏實。不一會,門帘嘩啦一聲響動,皇后頭也不抬,說道:「翠紅,你交給誰了?要交給皇上的貼身太監林升,他會在皇上入睡時送進去的。」

翠紅並不答話。皇后一驚,掀開被子坐起來,一抬頭,看見嘉慶皇帝正站在床沿,懷裡抱著那雲貂皮摟滿臉笑容地注視著她。「皇上,」皇后叫了一聲,伸手抓住皇上的衣袖說道:「胳膊都涼了。快……」

嘉慶帝低下頭輕輕地撫弄皇后的髮髻,深情地說:「不愧是『母儀尊於天下』。」

說著自顧抬腳上床,道:「今晚是皇后的壽辰,人生幾何,朕能不來看你嘛。」

皇后翻身側擁著嘉慶帝道:「皇上,我叫翠紅去,並非是有意提你個醒兒,也不想奪如妃之愛,都是皇上身邊的人,哪個侍候皇上還不是一樣。在我看來,只要皇上心情愉快就是奴婢的最大福份了。想這幾年來,奴婢從未因此而自亂後宮的規矩,一切全憑皇上的意願。」

「朕知道你的心,別說了,」嘉慶帝抱了抱皇后。皇后卻對門外喊:「翠紅把外間的炭火撥得旺些。」

嘉慶帝說:「不是太冷的,我們睡吧。」

說著就要解皇后的衣襟,皇后推開他的手說道:「皇上,你也得注意身子骨,如果皇上真的有意,過幾天吧,今夜,就不必了。」

說著,扯了扯錦被,把頭埋在嘉慶帝的懷中說道:「就這樣,奴婢就知足了。」

陳鳳翔說得一點不錯,剛到黎明時分,天果然變了,下起了毛毛細雨,不大一會就轉成霏霏的小雪,而且夾著細細的冰雹,小沙粒似的,打得院外進進出出的行人的臉生疼。

松筠披一件坎肩,站在窗前,靜靜地回想起昨夜的情景。心裡暗恨道,好狡猾的狐狸,平日里不顯山露水,果然其中有詐。陳鳳翔也難怪不服,一手造成禮壩倒塌的直接責任人就是你百齡,幸虧皇上看事明了,似一碗水似的,要不然,在今後的共事中,說不定百齡會有那麼一天,會因那麼一件事,也憑空栽到我的頭上。

松筠長長地吐了一口氣,白霧似的水氣從嘴裡、鼻里噴出來。他搓了一下手,心道,天變得好快,是啊,要是在蒙古朔漠,恐怕此時已是雪花大如席了。這麼冷的天,怕是賑濟難民的事要平添了許多麻煩,這個托津嘴上一套,辦得一套,說是從軍機處抽調大批軍用衣物,可此時連個鬼影也不見。初彭齡也是辦事遲緩,現成的糧食,就近取來,竟遲遲不到,現在各督府衙門的辦事效率也太差了。

想到這,松筠踱到案邊,提筆在手,俯在案上,兩眼怔怔地望著早已攤好的宣紙,不知先告誰,是彈劾百齡呢,還是彈劾初彭齡呢?正猶豫不定,就聽院內一陣喀嚓喀嚓的腳步聲,剛抬起頭,張千總已裹著一身細碎的冰粒闖了進來。

「松大人,各處的粥場都安設好了,萬大人也算明智,先動用一部分縣衙的庫存,這會兒怕是粥已燒好了。」

張千總一踏進,就喜滋滋地說道。

「初彭齡可有消息?」

松筠陰沉著臉問道。「有了,初彭齡正趕往河梁縣城,先來的押糧官說,過水清地時,前面行走的好幾輛車都陷進泥里了。還有一樁,就是在途中時,一輛馬車受到鞭炮的驚嚇,拖著一車糧食狂奔,最終被村民截獲,非要扣下一些不可。」

張千總變得有些不安似地稟呈道。

「後來呢?」

松筠暗吃一驚,這可是皇上特批的賑災糧啊,「後來怎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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