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似曾相識小梅香 第六節

午時將到,嘉慶正要更衣起駕,卻見張明東一顛一顛地跑了進來,他來不及行禮,便大聲說道:「萬歲爺,皇后叫奴才過來傳話,萬歲爺要是抽出身子的話,請到後邊瞧瞧去呢!」

「嗯,什麼事?」

「皇后說,如妃娘娘感到不舒服,」漲明東吞吞吐吐地道,「皇后讓奴才告知皇上一聲。」

「嗯!」

嘉慶跌坐在龍椅上,忽然覺得自己又乏又軟,心裡這可氣啊,偏偏這時出些麻煩。對跪在一邊的張明東說:「去叫太醫了嗎?」

「皇后已經派人去了。」

張明東答應道。

嘉慶帝剛要隨著張明東前往後宮探視一下,就在這時,托津等一班大臣就陸陸續續地來到乾清殿,猛吃一驚,見嘉慶帝高高坐在龍案房正在批閱書文呢,呼拉跪倒一大片。嘉慶帝見狀,眉頭挑了幾挑,沉吟了好大一會兒,才開口說道:「朕今日要去趟五台山,做西巡之舉,跟朕一同前往的,已然安排好了,眾卿在六部九卿要勤勉勿怠!」

隨後,手一抬,便有執事太監高呼「萬歲啟駕嘍」。

不緊不慢地嘉慶帝走回自己的輦輿,他從張明東的焦急的臉色中,心中已有個大概,一上車輦,便對張明東下著口諭,讓皇后留在宮裡,不必去隨駕西巡了,並對張明東吩咐道:「你在宮中,不要到處亂跑了,好生侍候皇后娘娘,不得有絲毫懈怠。」

至於野史所傳的清代歷帝都有西巡五台山之說,是因為順治皇帝晚年看破紅塵,棄了錦繡江山,瞞著國人,皈依到五台山做了佛門弟子,以後就在山中圓寂,不歸皇陵。所以,自此以後的清室歷代皇帝,多有到五台山游巡幸駕的,想也是紀念祖先的意思。

卻說嘉慶帝帶著扈從一路上浩浩蕩蕩地西巡,盛況空前,難以述描,震天動地的三聲炮響,回蕩在京城的上空,幾百名儀仗校尉,腰懸寶劍,高舉旗仗,排成了整齊、莊嚴、威武、雄壯的隊伍,簇擁著嘉慶帝出了乾清殿。十幾頂轎輦同時起立,百十面大旗呼啦張開,一時間,鼓號齊鳴、旗風列列,好不威武壯觀。行進的官道上,一隊隊的兵士,排成了方陣,匆匆地向城外開拔,騎兵縱馬賓士,揚起了遮天蔽日的塵土。

此時,淅淅瀝瀝的春雨業已停止,春日的陽光暖融融地鋪蓋著大地,路邊的柳葉兒恰如剪刀裁過的一般整齊,柔枝拂動,輕揚下點點的柳絮,空氣里都瀰漫著一股清新的氣息。正是出遊的好時節。

嘉慶帝一向是身處深宮,沒有多少機會外出過,他心中如何不想呢?前一次東巡,嘉慶帝的去路與歸路都與大臣們有過一番交涉。儘管自己是九五之尊,仍然沒有像樣的出遠門的機會,這回到了民間,種種色色的人文風情自然又別有風格。沿途觀景、到處逗留,一路上,各府州縣忙著辦差接駕,說不盡的繁華。

實際上,嘉慶帝的車駕剛出北京城的固安京畿附近時,嘉慶帝的心情就沒有暢快過。剛至固安時,就聽侍從奏報,隨同的大臣戴衢亨在轎中經受不住了,嘉慶帝駭然大驚,忙命車輦停下,直趨戴衢亨的身邊,關切問道:「你哪裡不舒服?等一會兒,御醫就過來了。」

戴衢亨望著嘉慶帝,面露無限的感激之情,他勉強地要下地行禮,嘉慶帝說:「忍著點兒,前面一里就是行宮,你在此好好調養,就不去五台山了。」

「那怎麼行呢?臣是扈駕大臣,焉能撤下聖上獨自回京,臣這也是老病了,過了這會就會好的。」

嘉慶帝依然不允,「朕早聽說你病體纏身,本沒打算讓你伴駕,實在沒有合適的人選,這樣,待御臣為你確診後,你即刻轉回,朕讓董誥前來就是了。」

戴衢亨臘黃的臉上顯出力不從心的神色。

當日傍晚,在行宮中不能入眠的嘉慶帝披衣坐起,感到心裡空落落的,走了戴衢亨以後,這種感覺一連持續了好幾日。

一路上的繁華接待,山珍海味也彌補不了他心中的缺憾,久而久之,還是有些厭煩了。乾脆了一道旨令,各地官員不必為接駕勞神費力,只需供應生活的必需品,更不允許在這接風的排場上互相攀比。

有一天,嘉慶帝到了一處行宮,偶然和一個內侍說起道:「朕看這一路上的名山巨川,實在開擴胸襟,比常年呆在宮裡強多了。就是在民間的男男女女的舉動,他們總是有很自然的舉動,舉手投足間流露出至性至情。昨天,朕漫步野林,聞山歌知雅意。比起在宮裡被禮節束縛住的好多了,朕特想去察看察看,領略領略民間的滋味咧!」

這位內侍忽然想起什麼,說道:「奴才有一位遠房親戚,挺機靈的,同奴才一樣凈過身尚在弱冠之歲,就住在離這兒不遠,容奴才去領來,若蒙萬歲爺的收留,他定會是腿腳勤快的好幫手。」

嘉慶帝道:「哪有這些事?凈了身尚不送入宮,至少也託人送到王府。」

「萬歲爺有所不知,奴才也只是近日才得知的,山野僻寒,離州縣都較遠,又沒交銀兩,官府怎能記錄在案呢?」

「那好吧,」嘉慶帝說道,「帶來讓朕一瞧。」

約摸一個時辰左右,那名內侍帶著一位眉清目秀的後生走進來,嘉慶帝怎麼瞧怎麼順眼,應答幾句,果然伶俐無比,這名內侍就是後來的林升,本是機靈的人,聽見皇上說得如此這番後,當即奏稱,「奴才所處的村子鄰庄,雖然有幾十家人家,可是住的地方是依山臨水,樹木扶疏,景緻迷人,怪好看的,萬歲如嫌在屋子裡厭悶的話,就到那兒走走,也順便體察民情。」

嘉慶帝一掃往日的憂悶,性情大變,連說:「好,好,帶朕過去看看。」

林升又疏奏道:「萬歲爺如果前去,須要微服而行,兔得驚動人家,反倒不便。」

「那一定是微服私行,朕過去也這麼做過,總是不多會便露了身份。」

嘉慶帝嘆道,當下就換了便衣,小帽,帶著林升一人,神不知鬼不覺的從行宮後門而出,直向一個村子走去。

果然,在嘉慶帝的眼裡呈現的「綠樹村邊合、青山郭外斜」的山明水秀的好風光。農人在耕田裡來來回回,喝牛的聲音此起彼伏,牧童吹著嘹亮的響笛,在山坡悠閑自得地放著牛,一切都是天然的點綴。嘉慶帝由林升領著邊走邊看開懷不已。對於林升來說,自然是輕車熟路,從村中穿過,行至一條小溪,溪水清澈,數尾小魚石縫中穿來鑽去。嘉慶帝就停下來模仿那「臨淵羨魚」的故事。

小溪旁一棵大柳樹下,有一位十七八歲的女子正在那裡浣衣,那女子雖然是布衣布服,一種村女的裝飾,可是在那面龐上卻天生的秀麗,如同白玉一般的皮膚,映在水裡,更覺得清瑩可愛,「宮裡也僅只有梅香可與之相比美了,」嘉慶帝自語道,「林升,那家女子你認識否?」

林升搖頭,他是何等的狡黠聰慧,嘉慶帝這一問,就知道,皇上有意於那女子了,忙說道:「萬歲爺,您老等著,待奴才過去跟她說上幾句,探聽口氣如何?」

嘉慶帝點頭應允,跟著林升也走上前去。

林升就向那女子說道:「請問姑娘,我們是到五台山去進香的,現在迷了道了,應從哪兒走啊?」

那女子停止投洗的衣服,放在手裡,清澈的溪水嘩嘩地流著,水面上漂著無數晶瑩剔透的小水珠,就像姑娘的白嫩的臂膀。那女子朝林升、嘉慶帝看了一看,才放出嚦嚦鶯喉來說道:「你們要到五台山去呀,還有一百多里呢!」

林升故作驚訝地說:「哎喲,還有一百多里地呢。這麼遠,眼見天色已晚,這如何是好?」

嘉慶帝也跟著說道:「現在,我口渴得很,你能否領我們去喝些茶水?」

那女子不假思索地用手一指溪水,說:「喏,這個,這裡水清,你們就喝這兒吧,保證管個飽。哎,不信,我喝幾口給你們看看。」

說著掩起細長胳膊,探下身去,捧一捧出來,水清可見她紅潤的掌心。喝完用手一抹,「怎麼樣?」

越發可愛了。

嘉慶帝驚嘖之餘,說道:「你們習慣喝生水,我們卻不行,平日都是喝茶的,我們給你銀子。」

杏眼一瞪,那姑娘道:「誰要了你們的銀子,在這兒,銀子不值錢。」

「不說付錢了,給一方便,全當有好客的淳樸民風了。」

嘉慶帝無奈,又說道:「不說銀子,你行個方便吧,行路之人,口渴是很難過的。」

那女子道:「我看你們倒不像歹人,就到我家裡來喝吧,虧得我的父母親都出去幫工了,不然還不行的咧!」

說完,把洗好的衣物提了起來。

走不多遠,到一個屋子的門口,那女子就停下腳步,「這就到了。」

從懷中取出鑰匙把門打開,讓嘉慶帝和林升先進去,她自先到了廚房搬來兩張板凳,用抹布親加拂試了一番,殷勤地讓了坐,自己去燒茶。

環顧四周,嘉慶帝看這些屋子裡,雖然又矮又小,倒也拾掇得乾乾淨淨,比之京城的皇宮來,可謂簡繁各自相宜,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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