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誰讓你撞在槍口上了 第四節

自此,這胡氏可就算是入了天堂。張大勛在家,她不敷出便同他雲雨。張大勛不在,她就和張小力翻騰。雖然張小力在這方面遠不如乃父經驗老道,但年輕人血氣方剛,卻也著實讓胡氏感到別有一種新鮮刺激。有時,同張大勛剛剛雲雨罷,張大勛出去,她就又同猴急難耐的張小力滾在了一起。好在這張宅院大屋深,胡氏之事倒也做得隱秘。但再隱秘的事情也會有暴露的時候。那一天,上午,張大勛不在家,胡氏正和張小力在屋子裡干那種男女勾當。時間混得久了,膽子也就混大了,倆人幹這種事情,院門、屋門竟然大明大亮地敞著。就在他們幹得熱火朝天之時,恰巧,本地秀才李賡堂攜子前來找張大勛言談。見院門開著,李賡堂父子也就毫不猶豫地跨了進來。這一跨可不要緊,李賡堂父子將屋內那轟轟烈烈的場面盡收眼底。到底是讀書人,李賡堂父子當時也未作聲,退出後也未宣揚,而是暗地裡找著了張大勛,向他提出了條件。許是讀書人太過清貧吧,李賡堂父子提出的條件非常簡單,只要張大勛給他們五百兩紋銀,他們將守口如瓶,反之,則請張大勛考慮。李賡堂當時還說:「五百兩紋銀對張舉人來說,還不是九牛一毛?」

誠然,張大勛不會在乎這區區幾百兩銀子,他有的是錢。但他著重考慮的卻不是錢事。如果胡氏和兒子之事傳揚出去,那對自己是很有影響的,而自己和胡氏的事情要是再泄露出去,那自己的美好前程也就算完結了。雖然李賡堂父子得了銀子後會暫時守口如瓶,但那終不是長久計畫。最長久也是最穩妥的辦法就是讓李賡堂父子永遠沉默。想到此,他便對李氏父子說:「好,我答應你們的條件。今晚,在城西古槐樹下見。記住,此事不要對任何人提起。到時候,我會給你們銀子的。」

李氏父子興高采烈地走了。只是他們也沒去細想,這給銀子幹嘛非得要到古槐樹下呢?卻說張大勛,懷著一肚子的怒氣,急沖沖地趕回了家。胡氏還沒走,見著張大勛,情知事情敗露,「嗷」一聲就撲到張大勛的懷裡。張大勛猛一推,胡氏跌倒在地。「你,你們乾的好事!」

胡氏沒有說話,她也無話好話,只嗚嗚地哭。張小力不願意了,趕忙扶起胡氏。「父親,你這是什麼意思?只許你同嬸嬸干這事,我就不能同嬸嬸幹了?」

張大勛真是氣得眼冒金花:「你,你這個不肖子孫……」

眼珠一轉,一個歹毒的念頭闖入腦海。張大勛一指胡氏:「你現在回去,明天上午來,我有話跟你說。」

胡氏走後,他又對兒子道:「所謂家醜不可外揚,現在,你和你嬸嬸的事已被別人發現了,我們總得想個什麼辦法才行,你說是不是?」

張小力嘟噥道:「只要父親允許我和嬸嬸睡覺,我什麼事都聽你的。」

張大勛笑了,笑得有些異樣。「好兒子,只要今晚你幫父親把那件事情辦好了,父親從明天起,就把嬸嬸讓給你,怎麼樣?」

張小力點頭。張大勛便如此如此地對兒子說了一通。是晚,天黑風高,張大勛懷揣十兩銀子,帶著兒子摸到了城西古槐樹下。李賡堂父子早在那兒等候了。張大勛摸出那錠白花花的銀子道:「過來,我給你們銀子。」

李賡堂一見,忙著奔了過來。誰知,一邊的張小力按父親授意,早摸出準備好的繩子,從背後勒住了李賡堂兒子的頸脖。張小力身高體壯,死死一勒,李康堂兒子只發出「哦」的一聲便再也沒有聲息了。李賡堂覺出了異樣,這邊剛一摸頭,那邊張大勛就掏出繩子套在了李賡堂的喉嚨處。李賡堂手舞足蹈地掙扎了幾下,便隨著兒子一道去西天了。接下來,張氏父子又將李氏父子吊在了老槐樹上,偽裝成自殺模樣。一切辦妥,張小力拍了拍手,剛說了句「這下嬸嬸是我的了……」

便覺頭腦「轟」地一聲,就永遠也見不著他那風騷可愛的嬸嬸了。張大勛丟了手中鐵棍,多少有點獃獃地看了親生兒子一眼,然後就踏上了歸家的路途。這三人的屍體是在第二天的早晨被一個放牛的小孩發現的。首先來勘驗現場的是當地的地保。地保看了看三個人死的姿勢,又看了看地上的鐵棍和一錠銀子,一時也無法判斷。後來。張大勛趕來了,地保才知倒在地上、腦袋開花之人,是張大勛的兒子。地保頓時慌亂起來。因為,地保知道,這張大勛跟官場上的人是十分熱絡的。「張舉人,這貴公子……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啊?」

張大勛卻也能做作,眼中竟然還擠出了幾滴濁淚:「我兒小力,昨晚對我說,他要到城西去要一筆賭賬,沒成想,昨晚一見,竟是我和犬子的永別……兒呀,你死得也太慘了,是誰居然如此狠心……」

地保受了感動,也受了提醒。「張舉人,事情可能是這樣的,那李氏父子欠了貴公子一筆賭帳,昨晚,彼此說好了在此地付帳。哪知,那李氏父子見財起意,不肯還帳,貴公子理應不依,三人便扭打起來。李氏父子惡念頓生,抽出早已準備好的這根鐵棍,將貴公子打倒在地。此時,李氏父子方知闖了大禍,怎有臉面和膽量再見張舉人?故而雙雙懸樹自絕。張舉人,如此分析,可有道理?」

張大勛偷偷地塞給地保一錠份量頗重的銀子:「犬子之事,還望地保主持公道啊!」

地保得了實惠,隨即眉開眼笑道:「張舉人放心,本地保不會做錯事的。」

後來,地保也就如此上報了官府。官府也就如此了結了此案。只是李賡堂的妻子馬氏不同意。她反反覆復地說:「我丈夫和兒子那晚是去拿錢的,是去拿張大勛張舉人的五百兩銀子,因為張舉人的兒子和張舉人的弟媳私通,被我丈夫和兒子看見了……」

官府問她:「依你所言,你丈夫和兒子是如何而死?」

馬氏肯定地道:「定是張舉人所為,他要殺人滅口。」

官府又問:「那張舉人的兒子也死在原地,這又如何解釋?」

馬氏猶豫地道:「他的兒子……也是他所殺。」

官府言道:「所謂虎毒不食子。張大勛身為舉人,豈能不如老虎?即便張大勛真的如此兇殘,他一人又如何殺害三人?」

最後官府結論道:「馬氏之言,於情不合,於理不符,純屬胡言亂語、無稽之談。」

然而馬氏就是不願罷休,最後竟跑到巡撫衙門裡來擊鼓喊冤了。第一次,沒人理他,第二次,有人將她轟了出去。今天,她是第三次來這裡了。

卻說廣興面容很是嚴肅地坐在了山東巡撫的大堂之上。這大堂比一般知府衙門的大堂要雄壯威嚴得多。不說大堂之下那如雲的差仆喊聲震破天空,單講那大堂之上高高懸著的「公正廉明」四個斗大的字,也足以讓心嚇鬼胎之人不寒而慄、望而卻步。廣興剛剛這麼一坐,便有差役將一位婦人押入了堂內。一位差役推了她一把道:「見著欽差大人,還不快快跪下?」

在兩邊差役轟聲如雷的「威武」聲中,馬氏跪了下去。廣興一拍驚堂木,重重地喝道:「下面何人?為何擊鼓鳴冤?」

馬氏回道:「草民馬氏,只因丈夫和兒子為人所害,所以擊鼓鳴冤。」

廣興大聲道:「馬氏,抬起頭來!」

這一抬不要緊,可把廣興嚇了一跳。她那一身破破爛爛的衣服本就叫廣興皺眉了,而她那像風乾了的桔子皮一般的皮膚以及毫無任何姿色可言的衰老的面容,就更是讓廣興作嘔。不過廣興還是挺住了,他要在長齡等人面前顯現自己的辦案能力。「馬氏,本欽差問你,你欲告何人?」

馬氏道:「草民要告張舉人。他兒子和他弟媳通姦,被我丈夫和兒子發現,他便殺人滅口。草民到處告狀,可沒人信我的話。聽說今日欽差大人到此,小民便又來擊鼓,還望欽差大人能替草民作主。」

廣興直了直身子道:「如果爾等所言屬實,本欽差就一定為你作主。現在,本欽差問你,你狀告張舉人,可有什麼證據?」

馬氏道:「草民沒有證據。但是,我丈夫和我兒子那晚出去時十分高興,以為能拿到張舉人答應的五百兩銀子,所以,他們斷不可能第二天早上就弔死樹上。還請欽差大人明察。」

廣興點頭道:「馬氏言之有理。不想死的人卻弔死在樹上,這其中必有蹊蹺,來啊!將張舉人等有關人犯統統押來,本欽差定將此案問個水落石出。」

一旁的長齡悄悄地對廣興道:「大人,此婦從夏到秋,也不知喊冤了多少回,依卑職看來,此婦已然神智昏亂,若大人偏聽她胡言亂語,可要耽誤大人許多寶貴時間啊!」

廣興將眼一瞪道:「巡撫大人此話何意?本欽差以為,此案很是複雜,若不詳加盤查,豈不良莠不辨、好壞不分?」

長齡邊道「是是」邊向張鵬升使眼色。張鵬升會意,悄悄地離開了大堂。原來,長齡等和那個張舉人平常是很熟悉的,並從張舉人那裡日積月累地很是得了不少好處。若廣興真要一味地審下去,豈不要出紕漏?說時遲,那時快,那個盛師曾不聲不響地走到了廣興的眼前,低低地道:「濟南武舉人張大勛奉送欽差大人紋銀一萬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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