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貪官污吏掏空了國庫 第一節

區區一個直隸司書,居然家財萬貫,而私刻的那兩枚官印,更令奉旨懲貪的慶格心驚肉跳……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大清藩屬安南國,競然全不把天朝威嚴放在眼裡,派兵冒充海盜騷擾中國東南沿海,攪得百姓不得安生,然而,嘉慶這時連興師征討的錢也拿不出來了。

每年的夏季是一年中最炎熱的季節,嘉慶十一年的六月更是特別的酷熱。連日來,艷陽高照,大地如著了火一般,各種農作物在驕陽的蒸烤下,有的低下了頭,有的彎下了腰,各色人等儘管為了生計,要連續不斷地勞作,不敢稍有片刻的鬆懈,也不得不暫時放下了手中的活計,就連那整日里不能安分下來的野狗,也伸長了舌頭,專找那濃蔭快活去了。皇宮中的嘉慶皇帝當然能夠免了承受常人所受的一些苦,吃有佳肴美味,應時果品,清熱解暑,喝有專門從千里之外運來的各地名泉,更兼有成群的宮娥嬪妃不時地在身前背後用那名貴的香扇不失時機、而又恰到好處地扇幾下,多多少少減輕了一些酷熱,抵消了一點太陽的威力,但這也無法消除嘉慶皇帝心中的焦躁,他正為一件事焦躁不安,寢難眠,食無味。

作為一國之尊的皇帝,特別是經過多年內禪的嘉慶,比起那些乳臭未乾就坐上皇位的皇帝,嘉慶帝對自己的大清朝的情況,特別是那腐敗不堪的官場的惡濁,雖受「不識廬山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山中」之累,不能明察秋毫、洞若觀火,但多多少少還是了解的,所以嘉慶皇帝自從其父皇駕崩,屍骨未寒之時,自己親政僅五天,就開始向那腐敗的官場開刀,而且首先就向被其父倚為臂膀長達二十多年的「貪污大王」和珅開了刀,宣布其二十條罪狀,抄沒其家產,廢除其爵位,責令其自盡。儘管和珅那巨額的財產後來下落不明,民間留下了「和珅跌倒,嘉慶吃飽」的諺語,但就是這樣一件事對整個大清朝多多少少也引起了一些震動,使得當朝的大大小小的貪官污吏們有所收斂。但是從乾隆後期就已形成的貪污腐敗之風,並不是簡單地殺一個兩個和珅所能解決得了的,再加上從嘉慶即位元年(公元1796年)起就爆發的大規模的川、楚白蓮教起義,遍及五省、延續九年,為鎮壓這次大規模的農民起義,更是耗盡了本已十分空虛的清朝國庫。為彌補國庫虧空,財政赤字,嘉慶朝分地賣官鬻爵,不同官級各有標價,而那些買來的官上了台之後,其才能不大,搜刮百姓的本領倒是發揮得淋漓盡至,所以,嘉慶皇帝自從即位後,就整日被那層出不窮的貪污、受賄案件弄得顧此失彼。

嘉慶十一年的六月,為整頓吏治,嘉慶皇帝對各地官吏又進行了一些調整,如調姜晟為工部尚書,秦承恩為刑部尚書,以奏封失實罪將慶成削職發配戍守黑龍江,任命特清額為成都將軍,但直隸布政使一職的人選卻使嘉慶帝頗費躊躇。

布政使全稱承宣布政使司,又稱藩司,是明朝開國皇帝朱元璋為加強中央對地方的控制,於洪武九年(公元1376年)廢除元朝設立的、許可權極大的行中書省改為承宣布政使司,後來定製設立十三個布政使司,每司設立左、右布政使各一人,成為一省的最高行政長官。後來為加強統治力量,專設總督、巡撫等官,布政使的權位漸輕。到了清代,則把布政使正式定為總督、巡撫的屬官,專門負責管理一省的財賦收支和官吏的考察升遷,到康熙六年(公元1667年),每省設布政使一員,不分左右,又進一步改變舊制,廢除直隸地區不設布政使的慣例,直隸地區亦設立布政使。布政使一職,比起總督巡撫來說,地位要低,權勢要輕,但從其專管一省的財賦和人事來看,也不可小覷,既可以說是皇帝的搖錢樹,也可以說他是皇帝安插在地方上的耳目,其它地方倒還稍在其次,直隸的布政使則使得嘉慶帝不能不慎之又慎。況且近來不斷傳來的一些消息也令嘉慶皇帝感到十分不安。

前幾天接密探來報,近來直隸地區民情有異。雖說這幾年,直隸地區水旱災害不斷,老百姓受點災、吃點苦是在所難免的,政府對這一地區也是給予特別厚待的,按理說不應該出什麼大問題的,但卻傳來說不僅白蓮教有死灰復燃之勢,而且那新的什麼邪教——天理教也正蠢蠢欲動,種種煩心事搞得嘉慶帝焦躁不安,頭痛欲裂,但這時一個人影閃現在嘉慶帝的腦際之中。

兩年前的一個隆冬的夜晚,嘉慶皇帝御幸到一后妃處,受到精心周到的侍候。一番雲雨之後,極度亢奮的嘉慶帝,興之所至,突發奇想,忽然傳令:「到軍機處走走去。」

值班太監聽此出乎尋常的命令後,露出一臉的驚愕,但也不得不打著燈籠在前引路。到了軍機處門前,太監尖著嗓子喊道:「皇上駕到,當班的軍機大臣出見。」

連喊兩聲,無人答應,此情此景,令嘉慶帝感到敗興至極,不禁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欲要嚴厲懲治當班的軍機大臣,轉身欲走。正在這時,一個怯生生的聲音道:「臣在。」

「你是何人?」

嘉慶帝有些惱怒地問道:「臣乃軍機處章京慶格。」

「當班的軍機大臣呢?」

嘉慶帝又進一步追問道。「嗯,臣……」

話說到此,不言自明。在這數九寒天、滴水成冰的日子裡,儘管軍機處的值廬里,炭火熊熊、暖意融融,但那些做慣了老爺的軍機處大臣、滿族貴族們也耐不住那份寂寞,早已是去摟著小妾,或者去尋那煙花柳巷了。

嘉慶帝看著眼前這個眉清目秀、眉宇間透著精明的年輕人,怒氣消了一些,不禁問道:「你為什麼沒走?」

「這值廬乃臣的職責,盡職盡責乃臣的使命。」

年輕人不卑不亢地回答道。嘉慶帝心頭一喜,進一步問道:「你能談談為官之道嗎?」

「臣不敢妄談。」

「朕恕你無罪。」

「為官之道,小人不敢妄談,但下官認為,無論為人臣、為人君、為人父、為人子、為人夫、為人妻,都應各負其責,各司其職。而當今官場上的一大癰疽已到了非切除不可的地步,那就是相當一部分官員奉行『多磕頭、少說話』的原則。作官不想著怎樣盡心儘力,而是想著怎樣看上司的眼色行事,想著怎樣陞官,怎樣發財,而置朝廷、置國家的利益於不顧。」

一番話雖不是什麼聖賢名言,但出自一個年輕人之口,讓嘉慶帝聽起來猶如醍醐灌頂。第二天,那個擅離崗位的軍機大臣受到一番嚴厲的斥責,自在情理之中,而這個年輕人的形象也自然留在了嘉慶帝的腦海之中了。

經過一番苦思冥想,直隸布政使的人選基本敲定了。真可謂「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

第二天早朝,嘉慶帝傳下旨來:「傳軍機處章京慶格來見。」

慶格應召來見,隨當班太監來到皇帝的御座之下,當下叩首道:「臣軍機處章京慶格拜見聖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免禮,賜坐。」

坐定之後,嘉慶皇帝當下宣布:「直隸地方乃我京畿重地,向來為我朝重視。自我曾祖康熙帝始,特增設布政使一職,而今此地連年多災,加上一些官吏昏庸,致使水利失修,民不聊生,亂臣賊子乘亂而起。為安定直隸,朕特提升軍機處四品章京慶格為三品,刻日赴直隸就任直隸布政使一職。」

聽得如此突如其來的任命,不啻為喜從天降,慶格一時不知所措,忙跪下謝恩:「臣才淺德薄,恐不勝重任,唯有辱聖命,辜負皇恩,請聖上另簡行他人。」

嘉慶聽後把手一揮:「不要推辭了,朕意已決,快去準備,一定不要辜負了朕對你的一片厚望。」

「謝聖上。」

慶格在一片驚喜、羨慕、痴恨、不平的神色中退下了勤政殿。

接到任命後的慶格,可以說是喜憂參半。喜的是,當今皇上把直隸布政使這樣如此重要的職位交給自己這樣一個年輕位卑的人,表明聖上非常看重自己,自己將來定有一番輝煌的前程;憂的是,作為一個忠於職守、勤於政事的年輕人,當然對直隸這樣一個特殊地方的國計民生不能不有所耳聞,深深知道這一地方的複雜性,牽一髮而動全身,弄不好自己將可能身敗名裂。既然皇上選中了自己,那就要儘力而為了。作為一位不甘庸碌、忠於職守的年輕官員,慶格既知當今官場腐敗之情形,也比較了解當今皇上,雖然算不上一位大智大勇、功高蓋世的皇帝,但也決不是一個十分昏庸的皇帝,還想有所作為,儘管由於那自稱「十全老人」的父皇所造成的惡疾一時難除,但嘉慶帝在懲治貪官污吏方面也還算下了很大功夫的。當然嘉慶帝不時地「仁慈」,好搞下不為例,但如若在懲治貪官污吏上有所作為,還是能夠得到皇上賞識的。因此,在未出發之前,慶格已初步確定上任後工作的切入點。

走在就職路上的慶格一行三人,一色的布衣打扮。時值七月份,直隸一帶本該是各種夏季作物正在茁壯生長,大地呈現出一片碧綠蔥鬱的景色,然而此時卻是遍地枯黃龜裂,個別地里長出幾顆莊稼來,也是那樣的無精打采、毫無生機,而與此相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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