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忍他個三年五載 第四節

申時已過,乾隆乘黃屋小轎到來,後面是嘉慶皇上與和珅。乾隆帝入座後,嘉慶帝西向侍立,於是太上皇向王公大臣們賜茶,和珅代表太上皇、皇上向各國使節賜酪一巡,又贈予他們果盒月餅一份。

此時,各種樂器齊鳴,樂奏二閡,滿州、蒙古歌唱會開始,隨後是摔跤、爬竿、射箭等表演賽。諸戲演畢,天色漸暗,由三千人組成的大型燈舞開始表演。每人手執彩燈,口唱《太平歌》,循環上進,翩翩起舞,不斷組成各物造型。

突然間隊形變成幾十個小圓圍著的一個大圓,大圓放著光芒,小圓里絢麗的向日葵圖案,組成朵朵葵花向太陽。不久,小圓又復變化,幻成顆顆明星,隨後大圓和明星又重新組合成「太平萬歲」四個大字,到此,燈舞結束。

隨後侍衛將架子上的煙火點燃,頓刻間煙火衝天而起,猶如一道閃電,突然間那道閃電幻成千萬條光道,光道五顏六色,赤橙黃綠青藍紫無所不有,隨著一片耀眼炫目的火光之後,只見煙霧蒸騰,有如祥雲瑞雹,把人帶入仙境。此後,福海沿岸編籬上擺好的花炮一齊點燃,萬響齊發之後,一時間如群星滴凡,圓明園真正成了人間仙境。

焰火罷後,太上皇、皇上賜饌款待。和珅—一地向王公大臣們問好,最後來到使者們的旁邊,他長久地站在那裡,看著使臣們所食多少,向他們問寒問暖。他俯下身來問一個朝鮮使者的科名職品,使者正要起身,和珅忙按下他道:「有招待不周之處,還請海涵。」

使者報出自己的科名職品後,和珅又和他寒暄幾句,隨後,又—一地向琉球、安南、暹羅、緬甸等各國使者—一問候。和珅道:「這是太上皇、皇上讓我來看望大家,務要讓大家吃得甘甜,觀覽得開懷;當然,我本人也衷心祝願大家玩得愉快,祝願大家新年幸福。」

使者們被和珅的風度,和珅的平易謙誠所感動,—一地向他表示感謝。

一個使者問道:「閣老,在下冒昧地問一問:以後上國的軍國大事還由太上皇親自處理嗎?」

和珅道:「問得好。此次我到這裡來,也是代傳太上皇的旨意。」

眾使者齊齊地跪下,和珅請諸位起來後口傳太上皇聖旨道:「朕雖然歸政,大事還是我辦。你們回國後,代朕問國王平安;又,道路遙遠,回國後,國王不必再差人來謝恩。」

朝鮮使者傳翻譯官問道:「請問閣老,從今以後,小邦凡有進奏進表之事,太上皇帝前及嗣皇帝前,各進一度耶?」

和珅答道:「現在軍機處還沒有制定出具體的規定及體例,各位使者回去後,軍機處自會有文書送至使官說明這一切。」

暹羅使者問道:「敢問閣老,以後進貢,下國如何敬獻禮品?」

和珅答道:「太上皇有旨:『以後各國進貢,只須查照舊例,毋庸添備貢物於太上皇帝及皇帝前作兩份呈進。』」說罷拱手含笑而去。

朝鮮使者張秉模回國後,國王召見他問道:「太上皇筋力還強壯嗎?身體還康寧嗎?」

秉模答道:「太上皇容貌氣力不甚衰耄,但極善忘:昨天的事情,今天就忘了;早晨做過的事情,傍晚的時候竟說沒有做。」

國王問道:「聽說新皇帝仁孝誠謹,勤奮節儉,譽聞遠播,是這樣嗎?」

張秉模回答道:「新皇上禮貌平和洒脫,終日隨太上皇宴戲,靜侍太上皇身側,絕不旁顧游目,太上皇喜則喜,太上皇笑則笑。」

國王道:「然則國中大事有誰處理?」

張秉模道:「和珅為出納帝命之人,對外使且是這樣,其他一切政務可想而知。和珅之專擅,實是甚於往日,人皆側目,確實是國中的二皇帝。」

國王又問道:「新皇上一點動靜也沒有嗎?」

張秉模道:「新皇帝平居與臨朝,沉默持重,喜怒不形於外。新皇上對國家政事悉聽和珅,從無主見。不是到了開講經筵時,則引接不斷,虛己吸受。老臣劉墉的話,他採納最多,新皇上對特為眷注,異於諸臣。劉墉夙負朝望,為人正直,獨不阿附和珅。」

國王道:「此是新皇上用晦韜之計,和珅禍至無日矣。」

「吾王聖明。」

張秉模道,「和珅死無葬身之地。」

正當北京接二連三地飲宴不斷,新皇上陪侍太上皇終日游賞的時候,正當福康安與和琳帶領七省大軍圍剿苗民起義正酣的時候,白蓮教起義已成燎原之勢,朝野一片恐慌。

白蓮教起義,是官逼民反的必然結果。

安徽境內有個教主,名叫劉松,是白蓮教的一個分支混元教的創建者樊德明的弟子。自從樊德明被處以極刑後,劉松離開安徽到河南鹿邑縣傳教,宣稱劫運已滿,彌勒佛已將出世,凡是信教的人因為有蓮花護身,可以度過來日的大災大難。到那時,閑田曠土極多,教中人現在先納稅若干,將來按稅援田。他又宣稱,人教者互相救助,有患相救,有難相死,人教後不持一錢,可以周遊天下。

清廷偵得劉松仍在傳教後,派出暗察的侍衛,一個枷子把他枷到京城。皇上法外開恩,把他流放到甘肅。劉松的徒弟劉之協、宋之清聞師傅受著徒刑,便暗地裡跟著。到了甘肅後,通過高額賄賂,師徒三人終於有隙聚首。

劉松道:「混元教破案已久,若再傳教須改換一下名稱,叫做『三陽教』,教中的經文也要改一改,改成歌曲,可以頌唱,便於習誦。」

劉之協道:「弟子思謀許久,覺得要尋找一個人,託名是明朝朱姓的嫡傳,應合如今百姓們反清復明的心理,仇視官府的感情。」

宋之清道:「應另尋一人借托為彌勒轉世,保佑教眾。」

三人共同以為,現在的官府魚肉百姓,百姓苦不堪言,許多人走投無路,現在傳教,正是大好的時機。於是他們覓一人捏名牛八,姓名合起時正是「朱」字,稱他是大明嫡派,將來必大顯大貴,君臨天下。劉松的兒子劉四兒充當轉世的的彌勒,保輔牛八,猶如姜子牙保佑武王一樣;彌勒同時保佑入教者可免一切水火刀兵之災。劉松繼續做教主,繼續服他的徒刑,劉之協、宋之清便四處傳教。宋之清又收齊林、伍公美等為徒,從此一傳十,十傳百,黨徒日眾。乾隆五十五年,教徒已逾三百萬。

乾隆五十九年十月,清廷偵得劉之協等人傳教收眾的實情後,急忙在各省搜捕白蓮教首。劉松等被逮捕,押到京城後眾教首被處以極刑,只放走了那個所謂的真命天子「牛八」。可是偏偏跑了個劉之協,他在被解往京師的途中由徒弟們行賄,在扶溝界內逃脫,乾隆帝急諭兩江總督蘇凌阿道:

「劉之協一犯在扶溝逃脫後,或潛回原籍,亦未可知,著命蘇凌阿等飭所屬,實力嚴密查拿,務期速獲。」

蘇凌阿坐鎮劉之協原籍太和,密派幹練文武各員懸千金重賞,督飭嚴拿。並飛咨河南、湖廣、陝甘等省,在關津要隘之處一體截拿。

蘇凌阿坐鎮安徽,一時間安徽一片血雨腥風。

鄉下有一種專門置辦婚喪嫁娶等事宜的人,叫「轎店夫頭」。若有備辦婚禮的找到他,他會為你準備好樂隊、轎子、請帖等等;若有喪葬的人家找到他,他會為你準備好輓聯、拂幡、響等等。有一個姓趙的貢生,他的父親死了將要出殯,遵循舊例,須通知曾經唁弔的親朋刻期會喪,按門簿開單,共有一百七十多人。他把名單寫好,交給王轎頭替他挨門挨戶的通知。王轎頭將單子交給僱工李自平,讓他具體辦這件事。

李自平通知回來,夜裡住在城隍廟,被官兵抓住盤問,交都司衙門,搜出他身上的名單,見有一百七十多人,人數眾多,都司以為抓到條「大魚」,鞭子上蘸了水,往李自平身上胡亂抽去,而李自平又糊里湖塗地供說自己是由王「轎頭」(教頭)派他前去通知的,於是在他畫押之後,不明不白的被當即砍了頭。

於是那一百七十多人及其連坐的一起,通被官兵行役抓來,竟有數百人。蘇凌阿不管三七十一,先把那一百七十多人的頭砍下,其餘的人嚴刑拷問。後來明知是冤案,也要拿錢贖罪,凡是出得起錢的立即宣布無罪釋放,拿不出錢的,便關在大牢,直到折磨到死。

不僅安徽是這樣,河南、湖北、四川等地官吏,得了聖旨,遂命一班狼心狗肺的差役,下鄉搜捕,挨戶勒索敲詐。有錢的百姓還能用錢買命,無錢的百姓,被差役抓作教徒,下獄受苦。此時百姓對官府恨之入骨,視官吏為野獸蛇蠍,都有造反的意思。此時,朝廷嚴禁私鹽私鑄,官府看見販鹽的,看見有小錢的,便通通抓起來,一律說他們是私自販鹽、私自鑄錢,肆意勒索,敲骨吸髓。於是,不論農夫還是商賈及那個別的讀書人和許多富戶,都把官府當成仇敵,把「官逼民反」四字作了話柄,趁著教民四起,一律往投。從此,以前入教的便結黨成群,互相救助;以前沒有入教的,也甘心從教,惟恐落後。

湖北武昌同知常丹葵,人稱「常鬼頭」,直隸交河人,頗有資財,與呼圖是同鄉。他巴結上呼圖後,靠呼圖的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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