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清龍漢鳳生下了他 第三節

魏氏雪香最怕男人吹過來的氣息,那比觸摸更讓她激動。十年來,她最親近的人就是這個「男」人了。作為一個妙齡女子,她的焦渴是可以想見的。作為女人,在這深宮中,能夠聊以解悶的,就是那些太監和她們自己的姐妹們了。福安隨皇上到了避暑山莊,木蘭秋彌後這才隨皇上轉回北京。現在魏氏驟見福安,一股熱流涌遍全身,她早已情懶無力,任憑福安撥弄著她……

福安道:「娘娘,奴才覺得你該尋找你自己的歸宿了。」

魏氏道:「你說的是什麼意思呢?」

「娘娘,十年了,你的芳容不僅沒有任何衰老,而且比以前更加明艷,秀麗中又顯出豐腴,清純中又平添了無限的情韻,這時正是該見皇上的時候。」

「幾年來,皇上和繼皇后如膠似漆,情投意合,我對皇上合適嗎?」

「你說的只是表面現象,其實這時皇上特別苦悶,正缺少一個溫情似水的女子。」

「這怎麼可能?幾年來她已經生了兩個兒子。」

「皇上只是為顧全國體而營造帝後和睦恩愛的假象,從道德上垂範臣民,其實,皇上的目光中,總隱隱地埋藏著對那拉皇后的輕蔑,現在二人已沒有什麼感情了。兩人在獨處時,總是時常有些小小的口角。奴才想,他們遲早會爆發大的衝突,因為繼皇后絕不是那種逆來順受的懦弱的女子。那種怨氣壓抑鬱積久了,定會爆發出來的。」

「誰能看出這些呀。」魏氏頗感意外地道。

「特別是近幾個月,皇上幸御了許多貴人和常在甚至宮女,幸御她們時,顯得有些放蕩,皇上已走向老年,就更需要女人的溫情慰藉。可是,那拉皇后現在已經做不到,其他的妃嬪宮女誰能做得到?所以,現在皇上越來越感到空虛、煩悶,有時一夜之間竟換幾個女人。」

福安和魏氏又溫存了一番,這才離去。

這一天,晚膳剛罷,福安侍候皇上在暢春園中散步。絲絲涼風迎面吹來,令人心曠神怡。忽然,那邊水中的台榭上傳來動人的琴聲,婉轉幽怨。琴聲剛一細弱下去,歌聲便隨之而起:

錦瑟無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華年,

庄生曉夢迷糊蝶,望帝春心托杜鵑。

滄海月明珠有淚,藍田日暖玉生煙。

此情可待成追憶,只是當時已惘然。

這歌聲,猶如天山峰頂流下來的一股細細的雪水,在幽深茂密的森林中流淌。這,正唱出了乾隆帝的滿腔幽怨。乾隆帝駐足細聽,心潮澎湃:我已年近五十,這歌不是唱我又是在訴誰?

皇上不由地循聲而去,來到台榭上,向那彈琴的女子望過去,不免又是一聲長嘆,他想起一個人兒,心道:「必定是她了!」

於是輕輕走到她的身後,見她還在全神貫注地撫琴,便輕輕地柔聲說道:「是雪香嗎?」

琴聲嘎然而止,那女子回過臉來,月光下,面龐格外艷麗明潔,目光中深情脈脈,不是雪香還能是誰?

雪香急忙跪在地上道:「謝謝皇上還能記得賤妾。」

乾隆忙把她拉起,捧著她的面龐,端詳了許久,道:「誰還能唱出這樣美妙動人的歌聲?——是朕耽誤了你的許多燦爛年華,你進宮已有十多個年頭了。」

雪香道:「不。皇上,是我沒有盡心服侍你。」

說著,如一隻羔羊偎依進乾隆的懷抱,撫摩著乾隆的面頰和雙鬢,那透著芳香的紅唇,輕輕地吻著乾隆的眼睛嘴唇和脖頸,「十年來,我好想皇上……」

乾隆緊緊地擁著她,許久,二人面向湖水。湖面平平如鏡,沒有一絲兒漣調,湖心中正浸著一輪圓圓的明月,乾隆道:「看這皎潔的明月,真像雪香的面龐。」

雪香道:「看這脈脈的湖水,正是皇上的情懷。」

說著,又親了親乾隆的面頰,說道,「明天早上太陽升起來的時候,皇上重來這裡看吧,那湖的心中,定會開出一朵嬌艷的蓮花。」

乾隆帝心情激蕩,把雪香緊緊地摟在懷裡,親著她的香腮道:「你剛才的歌聲太涼了。」

雪香道:「雪本來就是涼的。」

「我要把她變熱。」皇上摟得更緊了。

「可我卻喜歡涼。涼涼的,就凄艷,就潔凈。」

乾隆帝許久沒有產生過這樣的溫情,自皇后富察氏薨逝後,他的情感似乎只有悔恨和綿綿無盡的思念。他和繼後在一起,總感覺那拉氏在周旋,缺乏孝賢皇后的那種體貼入微的真情。宮中不乏艷麗的女子,可是和她們在一起,總只是肉體的慾望,總缺乏心靈的溝通和情感的交流愉悅。今天,在明月的光輝中,在琴聲的召引下,乾隆來到雪香身旁,重又體會到了女人的綿綿無盡的思情,陶醉於雪香充滿詩意的懷抱中。

自此以後,魏氏獲得了乾隆勝過十年前的寵愛。一年以後,她生下一女——皇七女,乾隆帝高興異常,晉魏氏為令妃。又一年後,魏氏生下一子——皇十四子,母以子貴,魏氏晉為令貴妃。又過一年,魏氏又生下一女——皇九女。可是不幸的是,在她誕育下這個女兒的兩年後——乾隆二十五年,她的兒子,皇十四子還沒來得及起名,就夭折了。

皇十四子的夭折,對乾隆來說又是個沉重的打擊,因為他不僅是他愛妃的兒子,更由於乾隆老來得子,愛情非常。

魏氏雪香用她的溫情,她的關懷體貼,撫慰著乾隆,漸漸走向老年的乾隆,最需要的就是這種感情上的溫存,何況又是痛失愛子的時候。

乾隆對魏氏幾乎是夜夜專寵,不久,魏氏又已懷孕,可她雖然挺著大肚子,卻仍然盡心地照料著皇上的生活起居,每天無時無刻不記掛著乾隆。看她這樣,乾隆心裡涌動著暖流,他也不時地關懷著魏氏道:「你正有孕在身,更應注意身體,就不要為我操心了。」

可是魏氏一如既往地關懷著乾隆,孝敬著太后。更大的喜悅在等待著魏氏雪香、乾隆帝及皇太后……

正值金秋,圓明園中各處都搭起了菊花架,菊花堆疊成山;松柏伸展著虯勁的枝條,比夏日還要青翠;這裡、那裡,幾桿碧竹,數棵紅楓,間雜在亭台樓閣之間。仰望長空,秋高氣爽。金秋,是北京最美麗最怡人的季節。

正大光明殿後的第三個殿堂——天地一家春的旁邊,挖好了個坑,這是喜坑,坑內安放了筷子(諧音「快生了」)、紅綢和金銀八寶。天地一家春的門旁,掛著避邪的大刀,放著助產的易產石——這一切都說明殿堂內的主人魏氏快要生產了。

十月初六日,一聲響亮的嬰兒的啼哭回蕩在天地一家春,回蕩在整個圓明園,乾隆帝的第十五個兒子降生了。

穩婆把嬰兒放在魏氏的身旁,魏氏望著嬰兒高高的鼻樑,紅撲撲粉嫩嫩的臉蛋,目光中充滿了無限的愛意和無比的自豪。

保姆走過來,看著魏氏的表情,不忍把嬰兒抱走;但是宮中的規矩是不能破的,她不得不走到床前道:「娘娘千歲,奴婢該把小阿哥抱走了。」

魏氏的眼中涌動著淚花,她艱難地轉過身,宮女會意,把嬰兒放進她的懷裡。魏氏抱著自己剛從身上掉下來的骨肉,難以割捨。但最後,還是親了親兒子,把他交給了保姆抱走了。

宮中的規矩,皇子一生下來,無論嫡庶,一墮地,就有保姆抱出由乳母餵養。一個皇子按例應有八個保姆,八個乳母,另有十幾個太監和宮女。自襁褓之中至成婚,母子相見,也不過百餘面。

儘管兒子一生下來就被抱到別處餵養,魏氏實在難以割捨,但她心裡,還是充滿了喜悅——她又生了個皇子。

乾隆老來得子,更是無比喜悅。太后年望八旬,又添一個孫子,高興得整日合不攏嘴,好像年輕了十多歲,見到兒子乾隆道:「你真有福氣。」

兩年後,即乾隆二十七年十一月,魏氏又生下一個皇子——皇十七子,這是乾隆的最後一個兒子,因此疼愛非常。

魏氏的兩個兒子,乾隆帝給他們取了名字:十五子叫永琰,十七子叫永璘。

乾隆三十年,魏氏又晉封為令皇貴妃,其名位僅次於那拉皇后。

與魏氏雪香走向人生的輝煌相反,不幸而又無辜的那拉皇后揭開了她人生中最悲慘的一頁。

乾隆三十年正月十六日,乾隆皇帝奉皇太后自京啟鑾,舉行第四次南巡,那拉皇后以及令貴妃、慶妃、容嬪等隨行。鑾駕快到濟南,上諭越濟南城而不入。皇后向乾隆帝進言道:「皇上南巡的目的,不就是要安定山東與江浙,進而安定天下嗎?山東是大清心腹之地,濟南是京畿重鎮山東首府,皇上越濟南而不入,與南巡目的不是相悖嗎?」

皇上道:「你說的很對,但我另有考慮。」

「我知道皇上是出於什麼考慮。」

「什麼考慮?」

「你心裡明白我們倆心照不宣。」

乾隆帝氣得臉發白,道:「悔不該沒有帶令皇貴妃魏氏,她斷不會說出你這種混話。」

「『悔』『悔』!你儘是『悔』!儘是對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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