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清龍漢鳳生下了他 第二節

「不可能的了。皇上現在內心充滿了負罪感,連失二子,皇上已覺得是上天及祖宗對他的懲罰,更何況皇上內心總執著於一件事情。」

「什麼事情?」

「立嫡。」

「皇上不是明明歸罪自己,說立嫡得罪了祖宗嗎?」

福安道:「皇上雖然下諭歸罪自己,說自己立嫡得罪了祖宗,但其靈魂深處,立嫡的想法,仍然沒有半分的減弱。這不僅是因為皇上受漢文化的影響極深,更是由於他幼年作為庶子的坎坷的遭遇。」

「那麼皇上會和皇后重歸於好了?」

「這只是皇上的一廂情願。」

「這是為什麼?」魏氏明知故問道。

「實際上,皇上雖和傅夫人來往密切,但對皇后的愛並沒有什麼減弱,在這個世界上——恕奴才直言——皇上一生似乎只會愛一個女人,這個女人就是皇后富察氏,別人是永遠無法取代皇后在皇上心中的地位的,——永遠不能。」

魏氏似乎有些疑惑,問道:「皇上對皇后竟這樣情深意厚?!」

「皇上雖是個風流天子,但這只是他的表面,他決不同於歷史上任何一個耽於女色的昏庸君王,他重視人的品德,珍視人的感情。皇上和皇后自結婚後就情投意合,恩恩愛愛。皇后不僅端莊秀麗,心地更是仁厚。為人質樸,對上孝順,對下謙和。成親後,她在每歲的歲首,都要送給皇上一件她親手製作的小荷包。荷包製作的異常精美,它不像宮中一般的荷包多由金錢銀絲綉制而成,而是模仿滿族先人在關外的習慣,用鹿羔絨毛緝成,以示永不忘本,砥礪皇上。皇上也總是把皇后綉制的荷包帶在身邊。那年皇上背上生了一個大瘡,御醫叮囑皇上必須靜養百日才能恢複元氣,皇后就在乾隆爺的寢宮外面住下,每日都要親手服侍皇上吃藥用膳,真是無微不至,乾隆帝多次讓她回去,她總是不肯,並說:『皇上這時正需要人侍候,旁人在皇上身邊總不會像我這般體貼,何況換了別人,我總是放心不下。』就這樣,皇后連續侍候皇上一百天,待皇上身體完全康復,皇后才搬回坤寧宮。皇上和傅夫人剛一來往時,就已愧疚,只是色迷心竅,才一時陷入其中。現在皇后的第二個兒子也已夭折,想皇上不再會和傅夫人來往了。即使如此,皇后連失二子,皇上和她的親嫂嫂做下那樣對不起她的事,可以想見皇后從此以後不再可能與皇上和好如初了——這個心靈的創傷,怎能癒合?!」

令嬪魏氏的眸子凝視著遠方,吁噓長嘆,道:「我以後全仰賴公公了。」

福安道:「這句話應該我說,奴才以後全仰賴娘娘了。」

「娘娘……」

魏氏雪香似是自言自語,轉過頭來,福安的目光迎上去,二人的心緒交織在一起。

正像福安所說的那樣,皇后失去了兒子,痛上加痛,恨上加恨,覺得生活似乎已無意趣。乾隆的內心也充滿愧疚。

皇太后見兒媳日日悄悄寡歡,漸漸憔悴,內心也特別憂急,對乾隆道:「我們不妨東巡一次。」

乾隆帝深知母后疼愛這個兒媳,現在提出東巡,無非是藉此為皇后解悶、消遣。於是說道:「感謝母親一片苦心,兒謹遵母命。」

皇太后道:「把皇后的哥哥和嫂嫂也帶上,路上有個伴兒,皇后會更開心的。」

「這」

「就這樣吧——但願皇后的身體能早日康復。」

十三年三月,乾隆奉皇太后率皇后等啟蹕東巡。一路上心情無比沉重的富察氏總是盡心盡意地照顧著太后的飲食起居,而太后又總是召傅夫人與她二人一起。皇后見了博夫人雖強顏歡笑,但內心裡總是痛苦萬分,太后哪裡知道皇后內心的隱秘!皇后越是悶悶不樂,太后就越是召博夫人與皇后談笑解悶。

一路之上,至曲阜謁孔林,至泰安拜岱嶽廟,登泰山。三月駐蹕濟南,幸趵突泉,游大明湖。遊覽了這些名勝山水,總以為皇后會心清爽朗歡愉,哪知反更增添了皇后的愁惻。這時又冒了一些風寒發起高燒,乾隆急令御醫探看,之後即命迴鑾北京,在德州合陸登舟。

乾隆眼見皇后病體嚴重,深責這一切都是自己和傅夫人來往所為。這一天夜裡,明月徘徊於東南,皇上在舟中仰天長嘆,陡然間增了許多煩悶,於是執酒邀月,借酒澆愁。酒到酣處,竟捶胸頓足,嗚咽起來。

另一個舟中,傅夫人在船中從窗口望見乾隆如此,也是心如刀絞。傅夫人想,皇上如此,肯定是因為她——因為與傅夫人雖近在咫尺,卻如遠隔天涯,猶如牽牛與織女隔著天河而無法相會。待見到皇上對看那一輪明月舉酒嗚咽,似有所祈禱時,她真被皇上的真情打動了,她雖然對自己的小姑子抱著萬分的愧疚,但見到皇上如此地摯愛自己,便不顧一切,從艙中出去,來到皇上眼前,跪倒在地道:「皇上,你不能再喝了,千萬別傷了身子。」

恍惚中乾隆還以為是皇后來到,忙轉身把她擁入懷中,待感到異樣,細細一看是傅夫人,急忙把她推開,道:「你……你……快走開。」

傅夫人也是摯著於情感的人,見皇上深愛自己,因為不能與自己長期廝守而痛苦到如此地步,她怎能離開?於是說道:「皇上,兩情若是長久時,又豈在朝朝暮暮。皇上要千萬珍重,別傷了自己身體。」

剛在這時,船上站著另一個女人——富察氏,這幾句話,被她聽得一清二楚。

原來,皇后聽福安說皇上對她愧疚已極,借酒澆愁,亦哭亦笑,向月神祈禱保佑皇后康復,於是皇后想:「皇上對我還是沒有忘記舊情。借酒澆愁,定會傷了身子,不為我自己為了社稷國家,也應去勸他一勸。」

誰知來到乾隆船中,竟看到乾隆擁著嫂嫂並和她說著情話活兒,頓時臉色煞白,渾身發抖,只覺眼前一黑,「撲通」一聲一頭栽倒,恰恰這一栽竟然摔進河裡。太監們大驚,福安急忙跳進河裡,忙將皇后抱起,跟著又有幾個跳下來把皇后救上船,忙喚太醫。

乾隆聞訊,如五雷轟頂,酒意早化為一身冷汗。

半天,皇后蘇醒過來,第一眼看到的是皇上的淚眼,心裡惱恨異常,竟把臉別在一邊。

一會兒,皇太后趕來探視,皇后深情地望著太后道:「母后保重,若我死去,給我『孝賢』二字。」說罷閉上雙眼。

皇后薨逝,乾隆帝淚如雨下,太后更是悲慟,令皇帝先回北京,自己與庄親王允祿、和親王弘晝緩程回去。乾隆帝遵從母訓,帶回大行皇后梓宮,兼程回京。到京後,命允礽等總理喪事,奉安皇后梓宮於長壽宮,諸王大臣照例哭臨,宮中妃嬪及福晉、命婦,統為皇后服喪。

傅夫人是皇后親嫂子,自然格外盡禮。但是在她和乾隆幾次目光相接之後,她意識到,他們之間的關係,從此結束了。但是傅夫人那顆火熱的心卻沒有因為皇后的死而冷卻下來,反而變得更加狂熱,因為她的腹內已有了乾隆種下的龍種。

傅夫人日日伴靈,這一天夜裡,她終於找到兩人單獨在一起的機會,說道:「皇上對皇后情深意重,這,賤妾是知道的;但人死不能復生,今後生活的道路還很長很長,皇上應節哀珍重自己才是。」

「是我害了她,我是個忘恩負義的人。」乾隆帝痛苦地說。

「皇上不要過於自責,皇后的仁孝天下無人可比,可皇上對她的恩情也可比泰山滄海。皇上總不能一輩子只守住一個女人吧。」

「我的心中只有一個女人。」

傅夫人流下清淚,硬咽道:「皇上過去和賤妾說的話,賤妾至死都不會忘記。現在皇上的心裡,難道就一點也沒有賤妾了?」

乾隆望著傅夫人,見她一身素服,又哀哀而泣,更顯美麗動人,心中不由一動,但隨即又深責自己:皇后剛亡,竟然又動心於另一個女人!真……鄙,於是說道:「現在是羅敷有夫,我們就此了結吧。」

傅夫人泣道:「皇上心裡縱然沒有我,難道就不疼愛自己的骨肉?」

乾隆一怔,不禁警覺起來,問道:「你說的是什麼意思?」

「皇上,我的腹中已結下你的種子。」

乾隆渾身顫慄,震驚之餘,說道:「此事萬萬要瞞著傅恆。」

「他很長時間不在京城,前次召我們東巡,他才從前方回來,可是……皇上,真的,我自從和皇上親近,從來就沒有與他同房。此事如何是好?」

「你快快回去,快快回去,」乾隆道:「一定不要讓他起疑心。」

「實際上他早已起了疑心。」

「只是這孩子的事,一定要瞞過他。你明日立刻回府,與他同房。」

「賤妾以後還能不能見到皇上?」

傅夫人見乾隆沉默許久,並不說話,於是泣道:「只望皇上日後好好看待這個孩兒。」說罷已泣不成聲。

乾隆道:「我一定會對得起傅家。」

八個月後,傅夫人產下一子,到了滿月,傅夫人把孩兒抱進宮去,求皇上賞個名字,乾隆望著傅夫人,再看看這個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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